陈宇默盯着电脑屏幕，光标还在那封没发出去的邮件上闪着。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灯。灯光有点刺眼，他眯了一下眼，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他不常抽烟，但这会儿脑子太乱，需要点什么来压住心口那股闷劲。
他吸了两口，走回桌前，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夏初冉发的那条动态。伞还在失物框里，纸条也清楚。她什么都没多说，可他知道她在等他回应。
但他现在不能随便说话。
他掐灭烟，打开通讯录，在几个名字上来回滑动。这些都是平时一起做事的人，有做视频剪辑的，有负责运营账号的，还有跑媒体关系的。他们不算正式团队，但每次出活都靠得住。
他一条条发消息，让所有人明早九点前到工作室开会。
发完消息，他靠在椅子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已经快十一点。他起身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端回来继续看舆情数据。热搜还在第二位，讨论量每分钟都在涨。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刚过，第一个成员就到了。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负责内容策划，外号叫“老莫”。他进门时手里拎着两杯豆浆，递给陈宇默一杯。
“网上闹得挺凶啊。”老莫坐下就说，“我刷了一路，全是截图和剪辑。”
接着是做视觉设计的女孩小林，再后来是负责对外联络的阿凯。最后到的是技术出身的老周，话最少，但最稳。
人都齐了，陈宇默把门关上，坐在白板前。
“情况你们都知道。”他说，“昨晚三个品牌冻结合作，银行尾款刚到账，合同还没捂热就废了。现在不是公关问题，是信任崩了。”
老莫放下杯子：“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陈宇默说，“我现在一个人想不出办法。”
小林先开口：“我觉得得马上发声明。拖越久越像有问题。粉丝可以等，但市场不会。”
阿凯摇头：“不行。平台投诉流程要公证材料，我们现在拿不出证据。一发声，对方立刻反咬你‘避重就轻’‘不敢直面问题’，反而把火引得更大。”
老周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开口：“冷处理也行。等热度掉下来再澄清。这种事一般两周就没人提了。”
“可这期间损失谁来担？”老莫问，“新项目谈好的六个，全暂停了。下周发布会取消，场地定金都赔了。”
陈宇默低头记下几个人说的关键词：发声明、忍耐、观望、法律途径。
他把这些词写在白板上，然后在中间写下四个字：“我们该怎么办？”
没人接话。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声。
“有没有可能追源头？”陈宇默抬头问老周，“那个爆料账号，能不能查到是谁？”
老周摇头：“注册信息是假的，Ip跳转过三次，明显有人做过屏蔽。除非平台配合调数据，不然很难追。”
“那录音呢？如果他们放出所谓‘录音’，我们怎么应对？”
“音频鉴定要时间，而且就算证明是合成的，传播已经完成了。”老周说，“别人只记得‘他被锤了’，不关心真假。”
陈宇默手指敲了敲桌面。
“所以我们的选择其实很少。”他说，“发声明可能越描越黑，不发又被当成默认，等热度下去又要耽误一个月。这段时间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林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完全被动。我们可以先放点真实片段出来，比如工作日常、后台聊天记录，让大家看到你平时什么样。”
“那些图也是真的吗？”阿凯反问，“上次徐欢的事才过去多久，大家对你的容忍度已经变了。你现在放什么，都会被人说‘演’。”
老莫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误会，这次是系统性抹黑。节奏太准，内容太密，不像个人行为。”
陈宇默点头：“我也觉得有人在推。”
“那就更不能急着回应。”阿凯说，“你现在一动，就是按他们的剧本走。最好的办法是等，同时暗中收集证据，等时机成熟再一次性打回去。”
“等？”陈宇默声音抬高了一点，“等到所有合作都黄了？等到连校园演出都没人敢请我？”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阿凯看着他，“你现在是风暴中心，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解读。冷静比反击更重要。”
会议室再次安静。
陈宇默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他停下来看着白板上的字，突然问：“如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老周说：“三个月内零商业合作，公众形象跌到谷底，复出难度加大。”
“如果做了呢？”
“风险是你自己踩进坑里。一旦回应不当，可能直接断送口碑。”
陈宇默坐回椅子，手撑着额头。
他想起昨天那个摄影师朋友主动提出要帮他说话，他拒绝了。现在看，那是唯一一次有人站出来，却被他挡了回去。
他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几个熟悉的名字。以前一起拍短片的同学，现在有的进了电视台，有的在大公司做项目主管。他们认识多年，也算信得过。
但他一个都没拨出去。
他知道，这种事不是讲交情就能解决的。对方要的是资源、渠道、对抗舆论的能力。而这些，老朋友们未必有，也不敢轻易动。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也没形成统一意见。有人坚持发声，有人主张隐忍，还有人建议先联系法律顾问走法律程序。
散会前，陈宇默说：“先监控舆情变化，每天汇总数据。如果有新料放出，第一时间通知我。”
大家点头，陆续离开。
门关上后，陈宇默一个人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刚才的讨论要点，但他越看越觉得无力。
所有方案都是被动应对。
没人提怎么找到幕后的人，没人说怎么主动取证，甚至连一个可行的突破口都没有。
他合上本子，打开电脑，重新进入社交平台后台。私信列表里多了几十条未读，大部分是陌生账号发来的质问或嘲讽。也有几个老粉留言问他是不是真的，语气里带着失望。
他一条都没回。
桌上的咖啡早就凉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苦得皱眉。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键盘上。他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三分。
楼下传来学生走动的声音，有人在笑，有人在打电话。生活照常运转，只有他的世界停在了这一刻。
他打开邮箱，找到那份未发送的澄清草稿。标题还写着：关于近期网络传闻的正式说明。
他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这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陈宇默吗？我是校广播站的，我们想做个专题……关于最近网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