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金铺”一开张便势头惊人,短短几日便彻底压过了“香香螺”的风头,一跃成为汝县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铺子。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个时代,这炸鸡和炸串都叫人欲罢不能。
孟琦用料实诚,食材新鲜,滋味更是调得精妙。即便是家境贫寒如昨日那汉子般的食客,攒上几文,也能买上两串打打牙祭,解解馋虫。
而使得这脆金铺如此受人推崇的原因,其实就是在于这炸串和炸鸡吃起来丰俭由人,无论什么家境年岁的人都能在这里看到。
手头宽裕的,尽可敞开肚皮,将那喷香的炸鸡、排骨和荤素串子吃个尽兴。
有那囊中羞涩的,只要算准了饭点,五文一串的荤串也能让人过足嘴瘾。
毕竟那家境不好的人家往往也就是过年过节可以割一块肉,拿回来却又舍不得放油和佐料,大多都是水煮了了事,又哪里比得上孟琦这油香浓郁、料足味美的炸串?
哪怕不点荤菜,全点素菜也是好的,毕竟这油锅里可是炸过肉的,这多多少少也能沾点肉味不是?
更何况孟琦这酱料给的极足、食材也饱满新鲜,纵是素菜也能吃出几分肉滋味。
店里的十二文起点价虽说是一道门槛,但若寻个同伴一起凑份子,两人一分便不足为虑了。
更别提这店里不只荤菜和素菜,那各式丸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吃,时常便有那几个孩子,各自挑选了自己喜爱的丸子,几个人一拼,炸好后围在一起分着吃。
要知道这饭菜分着吃的时候可比自己一个人吃还更香点呢!
当然,目前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还是鸡柳。
一个小份的鸡柳十文钱,虽说是小份,但瞅着也不少,又全都是肉,简简单单却意外的好吃,家长们也放心。
毕竟全都是肉,这十文钱也算不得多,小孩子多攒上两天的零花钱也能买得起。
渐渐地,人们发现,这脆金铺不只是年轻人和孩子们的地盘,就连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老太太,也爱极了这酥脆的滋味,尤其是那去了骨、整块都是嫩滑鸡腿肉做的招牌炸鸡块。
虽说一份足要二十五文,看着是贵了些,可那些孝顺的儿孙,瞧见家里牙口胃口都不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捏着金黄的鸡块,终于吃得眉开眼笑时,哪里还顾得上价钱?
心里头倒巴不得他们能多吃几口,掏钱时倒比老人还爽快了。
孟琦的铺子风光无限,脆金铺之外,其他几家店面也一如既往地拴住了老食客们的心和胃。
更何况如今杨家已经搬走,而钱家也因着那圣上亲笔不敢寻孟琦的麻烦,一时间孟琦的日子真是春风得意,说不出的顺心快活。
日子便这样如溪水般悠悠淌过,一晃眼,时间就来到了四年后。
……
屋子里,岳明珍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眉心拧着,手下算珠的响动也透着股掩饰不住的烦躁。
侍立的小丫头大气不敢出,缩着肩膀,目光却不住地朝门外瞟,像盼着什么救星似的。
没等多久,外院隐隐传来了人声笑语。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个姑娘家清脆的笑:“要我说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俩准备了这好几年,这回若不成,倒不如索性别读了,回来帮我开铺子!”
另一个温婉些的声音笑着劝道:“姑娘说得轻巧,这可是院试,考中了就是秀才公,夫人和老夫人能不悬着心?就连奴婢这会儿也坐不住呢……”
“哎呀!”那姑娘语气轻快:“我看你们就是瞎操心!没瞧见外祖父和那两位自个儿都不急么?”
见对方似乎还要念叨,她赶紧截住话头:“行啦行啦,知道啦!你如今倒学得跟我娘一般啰嗦了!”
说话间,人已到了近前。
岳明珍一听,索性停了手上动作,算盘一推,叉腰盯着门口。
果见门帘一掀,露出一张明快的笑脸来。
这姑娘上身是素色短衫,胸前绣着活灵活现的蝶戏桃花,外罩一件烟粉色褙子,襟口和袖缘则用丝线描了几枝清雅的桃枝,最妙的是还滚了一道嫩绿色的窄边,恰好与下身的嫩绿襦裙两相呼应。
而那襦裙也别具巧思,颜色由裙腰的嫩绿自然地向裙摆的素白晕染过渡——这便又悄然映衬了短衫的素净底色。
但最动人的还不是这身精巧衣着,而是面前如初绽桃花一般的少女。
少女肌肤莹白如脂,许是刚从外面进来,颊上还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巴掌大的小脸犹带几分未褪的婴儿肥,粉润的唇角天然微翘,不必半点脂粉,便自有一分独属少女的娇憨明艳。
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少女的眼睛。
这双杏眼生得大而透亮,却比寻常杏眼少了几分圆钝,线条略略狭长,眼尾似乎还微妙地往上提了半分,竟有几分介于杏眼与桃花眼之间的韵味儿。
一笑起来,那眼尾便自然地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褪去了些无辜稚气,反倒平添了几分机灵和狡黠。
此刻,这双含了星子似的眼眸正盈盈望向岳明珍,眼尾彻底弯了起来,眸底亮晶晶的,颊上那若隐若现的酒窝也随之露了出来。
岳明珍冷笑一声,斥责的话刚到嘴边,那桃花一般的少女便飞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岳明珍的腰,黏糊糊地叫道:“珍珍姐姐!”
她嘴上叫的亲热,手上却开始不老实地乱摸:“珍珍姐姐似乎又瘦了,不好好吃饭可不行啊?不如我多给你一分股份?”
岳明珍没防备,被扑得往后踉跄,腰上又被那双不规矩的手又摸又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天知道她可最怕痒了!
“停下!快停下!”
岳明珍笑得花枝乱颤,那姑娘却没停下作乱的手,反而专往她痒处招呼。
“孟——琦——!”
这声怒喝总算奏效,怀里的人瞬间老实了。
不好!珍珍姐姐似乎真的生气了!
这桃花儿一般的少女正是如今已经有十四岁的孟琦。
与四年前那小娃儿模样不同,身量已拔高不少,眉眼间也长开了,任谁瞧见,都得赞一句正当年华的美貌姑娘。
那头的岳明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被闹腾过的仪容——衣裳揉皱了,发钗也歪斜了。方才那个微微含怒的冰美人,此刻面上飞着红霞,倒比平日多了几分鲜活生动的人气儿。
待勉强归置整齐,岳明珍才板起脸,怒视着孟琦:“叫我过来给你对账,你却又跑到了哪里去?”
“可真是个甩手掌柜!作为东家一天天不操心,全都扔给我,你是要累死我不成?”
孟琦“嘿嘿”一笑:“不是还有云舒姐姐帮你吗?”
随即又做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羞愧状:“哎,都是我的错,不如你将云舒姐姐叫来一起好好骂我一顿吧。”
岳明珍更生气了,柳眉倒竖:“少跟我提她!她就差把你捧在手心里供着了!来了也不过是帮着你说话!”
孟琦眨巴着大眼睛,将头靠在了岳明珍的身上,一双大眼睛无辜极了:“那珍珍姐姐难道就不偏着我吗?”
岳明珍有心说几句狠话,但对着这双清澈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她一扭头,轻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孟琦不以为意,继续可怜巴巴地道:“那怎么办?我亲自做两坛酸酪子酒给你赔罪好不好?”
岳明珍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自在地道:“再加一坛。”
孟琦眼睛弯弯:“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