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门诊楼前的石板路被吉普车的轮胎碾出轻响,王铁柱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周晋冀从副驾挪下来;臂弯里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纷纷侧目。“医生!快!有人中枪了!”王铁柱的喊声穿透初冬的寒风,瞬间让门诊大厅的空气紧绷起来。
值班护士刚拿起记录本,抬头看见被搀扶着的周晋冀,手里的记录本“啪”地掉在台面上:“周厂长?您怎么了?”
肉联厂跟协和医院的合作素来紧密——肉联厂定期给医院食堂供应新鲜肉品,厂里家属院更是住着不少协和的女医生、女护士;周晋冀这张脸,几乎半个门诊楼的医护都认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几分钟就传遍了门诊楼。正在诊室写病历的张巧巧,听见护士站的议论声,手里的钢笔“唰”地划过纸页,起身就往门诊大厅跑。
她挤进围拢的人群,一眼就看见周晋冀左臂上渗血的袖管,脸色瞬间白了:“晋冀,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说着就伸手去掀他的衣袖,指尖碰到血迹时,手都忍不住发颤。
“巧巧姐,是左臂中枪,子弹还在里面。”周晋冀忍着疼,勉强笑了笑,“别慌,公安已经控制住人了,就是点皮外伤。”张巧巧更像是大姐姐关心弟弟,周晋冀不想让她太担心。
张巧巧却没信他的“轻描淡写”,拉着他的右臂往急诊手术室走:“皮外伤也得赶紧取子弹!田蓉医生今天在外科值班,我去叫她!”她脚步飞快,路过护士站时还不忘叮嘱:“快准备无菌手术包,再通知血库备两百毫升o型血,以防万一!”
此时的外科诊室,田蓉刚结束一台阑尾手术,摘下口罩正擦汗,就见张巧巧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田医生,快!周厂长中枪了,左臂有弹伤,得马上手术取子弹!”
田蓉手里的毛巾“咚”地砸在洗手池里,她抓起白大褂往身上套,边走边问:“怎么中的枪?子弹位置深不深?”
“说是抓潜伏敌特时遇袭,具体位置还没查,不过看出血量,应该没打穿动脉。”张巧巧跟在后面,声音里还带着急意。
两人赶到急诊室时,周晋冀已经被扶上手术台,值班医生正用碘伏消毒伤口周围的皮肤,碘酒的刺激性气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在小小的诊室里。
田蓉戴上无菌手套,手指轻轻按压周晋冀的左臂伤口,眉头微蹙:“子弹卡在肌肉层里,没伤到骨头和血管,算万幸。准备局部麻醉,十分钟后取弹。”她动作干脆,一边吩咐护士准备器械,一边转头对周晋冀说:“会有点疼,你忍忍,很快就好。”
周晋冀点了点头,靠在手术台的枕头上;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无影灯上。麻醉针推进皮肤时的刺痛传来,他没吭声,只想起刚才在绸缎庄的画面——若不是反应快,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手术室外,王铁柱正急得团团转;手里攥着刚办好的住院手续,时不时往里面张望。几个住肉联厂家属院的护士也跑了过来,围着他打听情况:“王师傅,周厂长真的抓敌特了?还中枪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路过的患者家属都凑过来听,小声议论着“肉联厂厂长真英勇”。
不到半小时,手术室的门就开了。田蓉摘下口罩,手里托着个装着子弹的无菌盘,对迎上来的王铁柱和张巧巧说:“子弹取出来了,没感染,缝了三针,不算严重。不过得住院观察,每天消炎换药,一周后拆线才能出院。”
周晋冀被推出来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不少。他看着围在床边的医护人员,笑着说:“让大家担心了,没多大事,就是得在这儿住几天。”
张巧巧赶紧递过温水:“你就别硬撑了,好好养伤!家属院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了,回头轮流来给你搭把手。”
田蓉跟着走到病房,拿出病历本仔细记录:“术后别乱动左臂,避免伤口裂开;饮食清淡点,别吃辛辣油腻的,肉联厂的红烧肉暂时就别想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安那边刚才来电话,说等你醒了就派同志来做笔录;你要是累,就等明天再说。”
“没事,让他们现在来就行。”周晋冀靠在床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早点录完笔录,也能让他们早点查后续的线索。”
王铁柱在旁边赶紧说:“厂长,你刚做完手术,要不我先跟公安同志说说,等你歇会儿?”
“不用。”周晋冀摆了摆手,“厂里的事同赵刚交代一下,现在步入正轨,少我几天不碍事。正好借这个机会歇一歇,也挺好。”他语气淡然,仿佛住院养伤不是意外,而是早就计划好的休整。
病房外的走廊里,护士们还在小声议论着周晋冀抓捕敌特的事迹;连药房的老药师都知道“肉联厂的周厂长英勇负伤”。
张巧巧看着病房里从容的周晋冀,想起过往种种,心里满是敬佩——果然如此父亲介绍那样,晋冀不仅能把厂子管得好;关键时刻还始终保持着这份英勇,难怪能让大家都惦记着。
没过多久,公安的同志就来到了病房。周晋冀靠在床头,清晰地回忆着抓捕康城和女间谍的细节,从后院的门帘到两人的穿着、言行,都一一说明。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左臂上,虽带着伤;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这场因“厂长中枪住院”引发的轰动,还在协和医院慢慢发酵。而周晋冀知道,等他伤好出院;关于那伙潜伏敌特的调查,想必也会有新的进展——这场突如其来的“休整”,或许还能让他看清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