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药香漫巷,医者仁心
日头爬到竹竿顶时,镇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一个汉子抱着个面色发紫的孩子,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在地上,踉跄着往施医局冲:“林大夫!林大夫救命啊!”
林悦正在翻晒紫苏籽,听见喊声立刻迎上去。孩子约莫四五岁,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青黑,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汉子急得浑身发抖:“刚才还在院里追蝴蝶,突然就倒了,嘴里吐白沫……”
“快放榻上!”林悦语速急促却沉稳,伸手探孩子的额头——滚烫,又摸脉搏,细弱得几乎摸不到。她迅速解开孩子的衣襟,见胸口起伏微弱,立刻掐住人中,同时对苏瑶喊:“紫苏叶、薄荷、牛黄,快!”
苏瑶手忙脚乱地从药柜里抓药,沈青已经烧好了热水,小萤懂事地搬来小板凳放在榻边,手里攥着块干净的布巾。林悦抽出银针,在孩子虎口、眉心、足底快速刺入,手法稳准狠,银针尾端微微颤动。
“怎么样?怎么样?”汉子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泛白。
林悦没工夫回话,专注地看着孩子的脸色。片刻后,孩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嗬”声,嘴角溢出点白沫。“有反应了!”她松了口气,接过苏瑶递来的药汁,用小勺一点点往孩子嘴里喂。药汁混着紫苏的清苦和薄荷的凉劲,刺激得孩子喉咙动了动。
沈青在一旁按着汉子的肩膀:“别慌,林大夫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汉子却像没听见,眼睛死死盯着榻上的孩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小萤忽然指着孩子的手指:“姐姐你看!他动了!”
果然,孩子的小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林悦立刻又取了根银针,在指尖扎了一下,挤出几滴黑血。“是中了暑气,又惊了风,”她解释道,“天太热,孩子跑得出汗,突然吹了穿堂风,邪气压住了心脉。”
说话间,她已经调好了外敷的药糊——紫苏叶捣成泥,混着薄荷汁和少量牛黄,用布巾裹了敷在孩子肚脐上。“这药能通窍散热,”她边敷边说,“等会儿再灌一碗藿香正气汤,应该就没事了。”
汉子这才缓过点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要磕头,被沈青一把拉住:“起来起来,救人是林大夫的本分。”
“谢谢……谢谢林大夫……”汉子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了。
院里的紫苏籽还在阳光下晒着,药香混着汗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林悦额角渗着汗珠,用手背擦了擦,对小萤说:“去井里打桶凉水,给孩子擦擦身子降温。”
小萤应声跑出去,木桶撞在井沿上发出“咚咚”声,倒添了几分生气。苏瑶把熬好的藿香正气汤端来,林悦小心地用小勺喂给孩子,这次孩子能自己咽下去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黑,泛起点血色。
半个时辰后,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喊了声“娘”。汉子瞬间泪崩,扑到榻边:“哎!娘在呢!娘在呢!”原来汉子是孩子的继父,平时对孩子比亲爹还疼,刚才那番着急,是真怕有个三长两短。
林悦收拾着银针,见孩子没事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对汉子说:“回去后别让孩子再暴晒,多喝绿豆汤,晚上用艾叶水洗澡,祛祛邪风。”又取了包药递过去,“这是紫苏和薄荷做的香囊,挂在孩子身上,能防蚊虫,也能安神。”
汉子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深深鞠了一躬。阳光透过门楣照在他背上,孩子的小脑袋靠在他肩头,已经有了精神,正好奇地看着院里的紫苏。
沈青端来水让林悦洗手:“今天这手速,看得我都捏把汗。”
“是孩子命大,”林悦擦着手笑,“也是这紫苏薄荷给力,解暑祛风最是对症。”
小萤凑过来,举着自己画的草药图:“姐姐,我把刚才的药都画下来了,以后再有人不舒服,我就知道该拿什么药了。”
林悦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落在药柜上——那里的药草,每一味都藏着救人的力量。签到簿静静躺在桌上,刚才情急之下被碰倒了,此刻页面朝上,恰好显露出新浮现的字迹:【药香漫过巷口时,苦难就少了几分】。画里是个小小的身影,正把香囊挂在孩子脖子上,阳光在香囊的紫苏叶上跳着舞。
巷子里还飘着淡淡的药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像一句无声的承诺:只要这里的药罐还在熬着,就总有希望在。
孩子被父亲小心抱上马车时,还不忘回头朝施医局挥了挥小手,手里攥着林悦给的紫苏香囊,布面上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晰。林悦站在门口望着马车远去,苏瑶端来一碗晾好的绿豆汤:“歇会儿吧,刚才够你忙的。”
林悦接过碗,绿豆的清凉混着冰糖的甜意滑入喉咙,刚松了口气,就见巷口又跑来了个妇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脸上挂着泪:“林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娃,从早上起就不吃奶,还一个劲哭……”
林悦赶紧让妇人进屋,把孩子放在榻上。襁褓里的婴儿小脸憋得通红,哭声嘶哑,小手紧紧攥着拳头。“别急,我看看。”她轻轻解开襁褓,见孩子肚子鼓鼓的,按上去有些硬,又摸了摸孩子的后颈——不烫,倒有些凉。
“是不是给孩子穿太多了?”林悦问道。妇人连连点头:“婆婆说天凉,给裹了三层棉絮……”林悦失笑:“孩子火力旺,哪用得着这么捂?这是热着了,又积了食,才哭闹不止。”
她转身从药柜里取了些鸡内金和陈皮,又抓了把炒麦芽:“这些煮水,少放些糖,给孩子喂两勺,消消食。再把棉絮减两层,让孩子透透气,很快就好了。”妇人接过药,千恩万谢地走了,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沈青收拾着药碾子,笑道:“这一下午没闲着,你这施医局倒成了镇上的定心丸了。”林悦擦了擦药柜上的灰尘,看着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药瓶——紫苏、薄荷、金银花、陈皮……每一瓶都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在需要时递上最妥帖的安慰。
夕阳斜斜照进院里,把紫苏的影子拉得老长。小萤蹲在晒药的竹匾旁,数着紫苏籽,嘴里念念有词:“一粒、两粒……等这些晒干了,明年就能种满整个院子啦。”林悦走过去,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施医局的药香,从来不止是草药的味道,还有人心底的暖。
正说着,之前送孩子来的汉子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刚摘的桃儿,非要塞给林悦:“自家院里结的,不值钱,您尝尝鲜。”林悦推辞不过,取了两个,又回赠了一包晒干的金银花:“给孩子泡水喝,败火。”汉子乐呵呵地接了,说啥也要帮着把院里的药草收进库房才肯走。
暮色渐浓时,施医局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洒在巷子里,像块温暖的补丁。林悦坐在灯下整理药方,苏瑶在旁边纳鞋底,沈青和小萤在灶房忙活晚饭,锅里飘出玉米粥的香气。
“今天那孩子,要是送来晚点……”苏瑶忽然开口,又咽了回去。林悦笔尖一顿,随即笑了:“所以才要守着这儿啊。咱们多一分仔细,街坊就少一分着急。”她在药方末尾添了句“紫苏籽晒干后分些给邻里”,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淡淡的墨痕,像在心里种了颗安稳的种子。
夜深时,林悦躺在榻上,听见窗外传来虫鸣,还有远处偶尔的犬吠。施医局的药香混着晚风飘出去,漫过巷口的石板路,漫过河边的老槐树,像在悄悄说:别怕,这里总有盏灯为你亮着,总有味药为你熬着。
第二天一早,小萤兴奋地跑来报信:“姐姐!昨天那个中暑的孩子来啦,说要给你送他画的画!”林悦走到门口,见那孩子被继父牵着,手里举着张画,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穿白褂子的人,旁边写着“林大夫”三个字,旁边还画了棵长满叶子的植物,想必是紫苏。
“画得真好。”林悦蹲下身接过画,孩子忽闪着眼睛:“娘说,是您把我从‘黑影子’手里抢回来的。”林悦心头一暖,摸了摸他的头:“是你自己勇敢,以后玩的时候记得躲着大太阳哦。”
孩子重重点头,又从兜里掏出颗糖塞给林悦:“这个给你,甜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颗小小的星辰。
施医局的门敞着,药香随着风漫出去,巷子里来往的人路过时,都会探头往里望一眼,有的笑着打声招呼,有的放下自家种的菜就走。林悦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所谓医者仁心,从来不是多惊天动地的壮举,就是守着这一方小院,熬着一锅药,等着需要的人来,然后笑着说一句:“别慌,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