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天过去，秦荣正在练刀法，这时灵溪走来。
秦荣手中燎原刀挽了个赤红的刀花，刀锋切开晨雾，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他刚刚将一缕昆仑本源之力融入刀法，正细细体味着其中那股生生不息、与天地共鸣的圆融意境。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盈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秦荣收刀而立，转身便看见灵溪快步走来。
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白衣，但此刻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连带着周身的灵气都显得有些紊乱。
“秦公子。”灵溪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观外巡逻的弟子传回消息，西南方向五十里外的落霞村，三天前……整村失联了。”
秦荣心头猛地一沉：“失联？怎么回事？”
“最后传回的符讯只有四个字……黑雾吞村。”灵溪摊开手掌，掌心一枚玉符已经碎裂，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死寂：“我们派去查探的两名弟子……魂灯熄了。”
魂灯熄，意味着神魂俱灭。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落霞村虽是小村落，但也有近百户人家，倚靠云青观庇护，如今竟悄无声息地被黑雾吞噬，连派去的弟子都折损其中。
“是蚀灵教的手段？”秦荣握紧了刀柄，引灵玉在胸口微微发烫，似乎对黑雾这个词产生了反应。
这时，秦荣背后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老太婆走过来，正是青婆婆：“必定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要搞什么鬼？”
“青婆婆，你怎么出来了？你好一些了吗？”
青婆婆拄着枣木拐杖，步履虽缓却稳，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竟透出淡淡的红润。
她听见秦荣的问话，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总是半阖着的眼睛此刻清亮如潭。
“躺久了，骨头都要生锈了。”她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之前的虚弱，反而带着种磨刀石般的粗粝感：“至于伤势……”
她顿了顿，拐杖尖轻轻点地。
一股磅礴却温和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悄然荡开，静室里仿佛有无形的涟漪掠过。
油灯的火焰不再摇曳，定定地燃着，连光影都凝实了几分。
秦荣只觉得周身一轻，连日征战残留的疲惫感竟被涤荡一空，灵台一片清明。
这并非威压，而是一种更接近领域的滋养之力。
“昆仑本源果然玄妙，不仅助我彻底拔除了血煞掌的阴毒。”青婆婆抬起那只曾被青黑掌印缠绕的手臂，如今皮肤光洁，只余几道浅淡的银纹，像是愈合后的疤痕，却隐隐流动着灵光：“困住我三十年的瓶颈，也借着这股生机，一举冲破了。”
叶玄道长不知何时也已来到门口，他凝视着青婆婆，拂尘轻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叹：“紫气氤氲，神华内敛……恭喜青苏道友，迈入地元之境！”
地元境！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静室内外一片寂静。
王鹏张大了嘴，手里的合金盾牌差点又掉在地上。
文凝和林晓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地元境，那是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的门槛，是修行路上一个巨大的分水岭，无数修士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
青婆婆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她目光转向西南方向，那里是落霞村所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蚀灵教弄出的这黑雾，绝非寻常。其性吞噬生机，湮灭灵识，倒像是某种……上古残留的禁忌手段。他们如此急切，不惜暴露这等隐秘，所图必然极大。”
她看向秦荣，语气沉凝：“秦小子，你身负引灵玉，对天地异气感知最为敏锐。此次落霞村之事，恐怕还需你走一趟。”
“我正有此意。”秦荣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燎原刀。
“老婆子既已恢复，自然不能闲着。”青婆婆拐杖一顿：“便陪你们这些年轻人，去会会这吞村的黑雾。”
她话音落下，周身那温和的气息陡然一变，虽未刻意释放，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令人心折。
有地元境强者同行，众人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她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只是握着枣木拐杖的手微微紧了紧。
下一刻，静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又骤然松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吸力自她周身散发出来，并非针对实体，而是精准地攫取着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云青观上空，原本缓缓流动的云气猛地一滞，随即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后山静室的方向疯狂涌来！
观内栽种的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摇曳，叶片上的灵光都黯淡了一瞬。
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心口一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些许。
叶玄道长眼中精光一闪，拂尘下意识地护在身前，低语道：“鲸吞天地……这便是地元境对灵气的掌控么……”
而这狂暴涌入的灵气，在触及青婆婆身体的刹那，却变得温顺无比，如同溪流汇入深潭，没有引起半分波澜。
她佝偻的身躯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将所有灵气尽数吸纳、炼化。
短短三息之间，异象平息。
青婆婆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气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愈发深邃难测。
她并未刻意展露威压，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周围的山脉连成了一体，给人一种不可撼动、不可测度的厚重感。
“走吧。”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荣压下心中的震撼，重重点头：“走！”
……
落霞村外，黑雾如旧。
那粘稠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灰色雾气，将整个山坳笼罩得严严实实，死寂与空洞的气息弥漫开来，连阳光都似乎无法穿透。
秦荣几人在距离灰雾边缘百丈处停下。
文凝手中的八卦镜绿光剧烈闪烁，镜面甚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翳。
林晓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
王鹏握紧了盾牌，喉结滚动。
这黑雾带给人的压抑感，比之前更强了。
青婆婆眯着眼，打量着那片灰雾，枣木拐杖轻轻点在地面：“果然……是归墟煞气的劣化仿品。蚀灵教倒是好手段，连这种东西都敢沾染。”
“归墟煞气？”秦荣疑惑。
“传说中能湮灭万物，归于虚无的禁忌力量。眼前这个，不过是皮毛，但对付寻常修士和凡人，已是绰绰有余。”青婆婆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冷嘲：“他们以生灵精气与魂魄为燃料，催动这煞气，意在……养蛊，或者说，炼制某种东西。”
她目光如电，似乎穿透了灰雾，看到了村内的景象：“村里的活尸不过是副产品，真正的核心，应该在村子中心，煞气最浓处。”
就在这时，灰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如同煮沸的开水，无数扭曲的、由灰雾凝聚而成的手臂、面孔从中探出，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秦荣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草木瞬间失去所有色彩，化为灰败的粉尘！
“小心！”文凝娇叱一声，八卦镜绿光大盛，化作一道光幕挡在众人面前。
嗤嗤嗤！
灰雾触手撞在绿色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幕剧烈摇晃，文凝脸色一白，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王鹏怒吼一声，合金盾牌猛地砸在地上，褐色的土系灵力注入地面，一道土墙轰然升起，试图阻挡。
然而，灰雾仿佛没有实体，直接穿透了土墙，继续蔓延！
“物理防御和普通灵力效果不大！”张启明急声道，手中罗盘指针疯转。
秦荣眼神一厉，燎原刀瞬间出鞘，赤白色的刀光带着昆仑本源之力斩出！
“燎原·净尘！”
刀光过处，灰雾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被净化消散了一大片。
但后面的灰雾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晓晓焦急道，她尝试打出一道聚灵·生机符，符箓的绿光没入灰雾，却如同石沉大海，仅仅让一小片区域的灰雾翻滚稍缓。
就在众人应对略显仓促之际，青婆婆动了。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施展任何绚丽的法术。
只是将手中的枣木拐杖，再次轻轻一顿。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又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了深沉的共鸣。
以她的拐杖落点为中心，一道淡紫色的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波纹看似缓慢，实则瞬间便掠过了冲来的灰雾触手。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凡是被淡紫色波纹掠过的灰雾，其疯狂的蔓延之势骤然停滞。
雾气本身并没有像被秦荣刀光净化那样消散，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力量强行定在了原地，凝固在了半空中，维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不仅仅是灰雾，连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死寂、空洞感，都被这股力量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整个灰雾边缘，出现了一片诡异的静止区域。
文凝感到八卦镜上的压力骤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凝固的灰雾。
王鹏张大了嘴巴，连盾牌都忘了举。
秦荣也收住了刀势，眼中满是震撼。
这就是地元境的力量？并非狂暴的毁灭，而是这种举重若轻的……掌控与镇压？
青婆婆面色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抬眼望向灰雾深处，淡淡道：“煞气核心未除，此法只能暂阻。进去吧，老身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她率先迈步，走向那被定住的灰雾。
所过之处，凝固的灰雾如同拥有意识般，畏惧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秦荣几人连忙跟上，踏入这令人心悸的灰雾世界。
通道在身后缓缓闭合，四周是凝固的、扭曲的灰色雕塑，死寂无声，唯有几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有青婆婆开路，沿途再未遇到任何阻碍。那些游荡的、灰败的村民活尸，在感受到青婆婆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紫霞气息时，便本能地僵在原地，不敢靠近。
很快，众人来到了村中心的祠堂附近。
这里的灰雾浓稠得几乎化不开，不再是简单的灰色，而是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暗红。
祠堂的大门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暗红色煞气形成的漩涡。
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低沉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咚……咚……声，每一声都让人的神魂随之悸动。
而在漩涡前方，矗立着一道身影。
并非活尸，而是一个身着完整黑袍、脸上覆盖着青铜鬼面的人。
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远超之前遇到的所有蚀灵教徒，赫然是一位地元境初期的强者！他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肉瘤，与那漩涡心跳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