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在师父胸口,那股凉意顺着经脉缓缓渗进去。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些坏掉的血管像枯树根一样僵硬,解毒源炁一碰上去就打滑,差点被弹回来。
我咬牙稳住心神,把古武拳经里的“缠丝劲”运到手上。这招本来是用来卸力的,现在反着用——不是缠敌人,是缠自己输出的炁。一点点抽,一丝丝送,像从坛子里往外舀水,不能急。
师父身体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我睁眼看他脸色,原本发灰的皮肤居然开始泛红,像是冻僵的人突然烤上火。
再低头看他的伤口位置,那一片腐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黑,新长出来的肉嫩粉色,还带着湿气。我愣了一下,这种恢复速度根本不像疗伤,倒像是妖兽再生。
“别停。”师父睁开眼,声音比刚才有力,“继续。”
我点头,闭眼继续导炁。这一回顺畅多了,解毒源炁像找到了路,自动往深处钻。大约半炷香时间,我感觉熔炉里的存量快见底了,才慢慢收手。
手掌离开时有点黏,沾了点血和新生组织的液体。我甩了甩手,喘了口气。
“怎么样?”我问。
师父没说话,抬手摸了摸胸口。他手指微微发颤,眼神变了好几次,最后变成一种我不认识的样子——像是看见死人复活。
“几十年了……”他低声说,“这伤早就废了,连丹药都进不去。你这炁……不止解毒,还能活死人?”
我没回答。我自己也懵。刚才内视的时候,发现熔炉青火里多了一道纹路,像蜘蛛网,中心有个红点,一直在转。那不是剑意,也不是灵力残渣,更像某种……丹方图?
我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摸向腰间另一个酒囊。这个里面装的是从狼王右眼里刮下来的毒血,绿得发黑,倒出来一滴都能烧穿雪地。
我把酒囊口捏开,用指甲挑出一点毒血,悬浮在掌心。它还在动,像有生命。
深吸一口气,我把这点毒血直接扔进丹田方向——准确说是扔向残碑熔炉的虚影。
青火瞬间暴涨。
毒血刚碰到火焰就开始冒黑烟,腥臭味直冲脑门。我差点吐出来,但死死忍住。熔炉纹丝不动,碑体裂缝里的火反而卷得更猛,三息之后,黑烟散尽,火光中浮出三粒碧绿色的小丹丸,滴溜溜转。
我伸手一招,它们飞到掌心,闻起来居然有股清香味。
成了!
我盯着这三颗丹,心跳加快。以前熔炉只能吞废炼源,现在居然能主动炼毒成药?那以后打过的每一场架,受的每一次伤,流的每一滴血,都能变成我的本钱?
我把丹递给师父:“试试这个。”
他盯着丹看了几秒,伸手接过。指尖刚碰上,那丹就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认主。
师父仰头吞下一颗。
下一秒,他断臂处猛然炸出金光。
那条一直垂着的手臂突然绷直,皮肤下的经脉一根根亮起来,像夜里点亮的街灯。金光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到肩膀,轰地一声炸开一团气浪。
我被掀得往后滑了半米,雪地上划出两道沟。
师父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左手抬起,掌心朝天,一道金色漩涡在他手心成型,灵气波动强得让空气都在抖。
“我……”他声音发抖,“我的灵根……断了四十多年……怎么会……”
我没说话,死死盯着他手心的漩涡。那是真灵根才有的标志,不是伪灵根那种花里胡哨的光晕,是实打实的能量核心。
他老了,断了,废了那么多年,现在居然……回来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丹田。残碑熔炉安静地悬在那里,青火温和燃烧,那枚蛛网纹路已经沉到火底,但我知道它还在。
这不是巧合。
狼王的毒、解毒源炁、疗伤、炼丹、灵根复苏……这一切是一条线。熔炉以前只是个垃圾桶,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烧成燃料。现在它升级了,能加工垃圾,产出精品。
我忽然笑了。
他娘的,老子捡破烂也能捡出个炼丹宗师?
“你笑什么?”师父收回手,金光渐弱,但气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将死之人,而是……至少金丹境起步的强者。
“我在想,”我说,“以后打架能不能打得再狠点?”
师父瞪我一眼:“你还嫌不够乱?血刀门的人刚走,尸魔狼王又来,现在林子里还不知道爬出来什么东西。你倒好,想着怎么多挨几下毒?”
我耸肩:“不是挨毒,是收材料。你看这毒血能炼丹,丹能救人,人好了又能教我更多东西。这不就是滚雪球?”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体内的炉子……什么时候能炼别的?比如煞气、诅咒、死气?”
我摇头:“不知道。但现在能炼毒,说明它在进化。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会越来越强。”
话音刚落,熔炉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躁动,是一种……饱足感。就像吃饱了饭的人打了个嗝。
我内视过去,发现青火颜色变深了一点,火苗更稳。那三颗解毒丹留下的残渣已经被烧成灰,飘在碑缝里,像一层保护膜。
师父站起身,虽然还有点晃,但已经能自己撑住。他看着林子方向,眉头皱紧。
“刚才那拖痕……动了。”
我也转头看去。
雪地上那道从狼王逃走处延伸出来的痕迹,确实变了。原本是直线,现在弯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行,离我们这边越来越近。
“要不要过去看看?”我问。
“你疯了?”师父冷笑,“刚炼出几颗丹就敢往危险里冲?等你哪天能把毒液直接淬进身体还不死,再来逞英雄。”
我摸了摸手臂。其实我心里也在打鼓。刚才炼丹是隔着熔炉操作,要是直接拿毒液往自己经脉里灌……搞不好当场变绿皮怪物。
但问题是,我不想只当个炼丹工具人。
我想让这炉子真正成为我的一部分。不只是吞,不只是炼,而是……融合。
我解开酒囊,又倒出一滴毒血,这次没往熔炉里扔,而是抹在右手虎口处。
皮肤接触的瞬间就开始发烫,接着刺痛,绿色顺着毛孔往里钻。
我咬牙忍住,调动熔炉青火,直接从内部烧这股毒。
火起。
毒液在我皮下扭曲,像活蛇乱撞。我额头冒汗,整条右臂胀得发紫。但我死死守住心神,不让它乱窜。
五息后,青火卷过,毒被炼化,一股新的凉意顺着手臂流入经脉。
我没死。
而且……更强了。
我睁开眼,拳头一握,指节咔咔响。刚才那种胀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通透,像是筋骨洗了一遍。
师父看着我,眼神变了:“你真把毒淬进身体了?”
“试了。”我活动着手臂,“没炸,还挺好使。”
“你这是玩命!”他怒道,“万一控制不住呢?”
“控制不住就死呗。”我咧嘴一笑,“可我要是连这点都不敢试,以后怎么面对血刀门主?怎么护住这片山?”
师父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你师父我没教过你炼丹,也没传你剑法,唯一给你的就是那本破拳经。可你现在走的路,比我当年见过的所有天才都野。”
我没接话。
远处林子里,那道拖痕又动了一下。
这次,离木屋只剩二十步。
我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雪,把无锋重剑从墙边拔出来扛在肩上。
“要来了。”我说。
师父点点头,靠在门框上没动。但他左手已经搭在右腕脉上,随时准备出手。
我盯着那片树林,右手握紧剑柄。虎口处那滴毒血留下的痕迹还没消,隐隐发绿。
熔炉在肚子里静静烧着,等着下一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