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枚发烫的青铜纽扣,穿过丹盟内门。阳光被高墙挡住,巷道阴冷。刚才集市上那股冥气还在鼻尖残留,但我没时间细想。
洛璃让我来丹室一趟。
她说有事要问。
我推开西偏院第三间的门,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她站在丹炉前,手指掐诀,玉杵悬在半空,一滴青色药液正从炉心升起。火苗跳动,映得她侧脸发亮。
我没出声,靠墙站着。三囊灵液挂在腰侧,随时能取。无锋重剑贴背而立,剑柄朝下。
残碑熔炉突然一颤。
青火在丹田里转了一圈,像是闻到了什么。我皱眉,空气里有点闷,不像平时炼丹时的燥热,反而带着一丝腥腐。
地砖缝里渗出黑雾。
下一秒,裂缝炸开!
一只通体漆黑、尾钩泛蓝的毒蝎兽窜出,直扑洛璃后心。它速度快得离谱,我来不及拔剑,抬脚踹翻旁边的石凳挡了一下。
“砰!”
石凳碎裂,毒蝎被撞偏,但更多地砖接连爆裂,几十只同样的蝎子钻出来,嘶鸣着扑向丹炉。它们身上带着绿焰般的毒光,爬过的地方留下腐蚀痕迹。
洛璃咬牙,玉杵落下封住炉口,双手结印撑起一层薄冰护罩。可第一只毒蝎已经撞上冰面,毒液喷洒,冰层瞬间冒烟龟裂。
我一步踏前,无锋重剑横扫而出。
剑脊拍地,劲风卷起弧形气浪,冲在最前的五六只毒蝎全被拍飞,撞墙炸成黑浆。剩下的分两路,一路继续围攻洛璃,一路绕向我脚下。
我踩碎星步,剑不出鞘,专打地面。每一下都带起震波,逼得毒蝎跳闪。只要它们喷毒,我就运源炁吸进体内,残碑熔炉立刻点燃青火,把毒气炼化成淡黄粉末。
粉末从指缝飘落,掉进炉边玉盒。
这是解毒散。
我知道接下来会用上。
一只毒蝎跃至半空,尾钩甩出毒针。我侧身避过,剑柄反砸,将它拍进墙里。另一只趁机咬住我靴子,毒牙刺穿皮革。我冷笑,直接运源炁灌入腿脉,青火顺着经络烧下去,那蝎子惨叫一声,浑身冒烟炸开。
可数量太多了。
它们像是从地底源源不断涌出,根本杀不完。
洛璃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我扭头看去。
她跪坐在蒲团上,玉杵落地,唇角溢出黑血,整张脸迅速发青。护罩早已破裂,几滴毒液溅进她衣领,正顺着锁骨往下流。
“毒……入心脉了!”她声音发抖,手还死死掐着丹诀,不肯倒下。
我收剑回身,一步跨到她面前。
撬开她牙关,我把玉盒里的解毒散塞进去。她呛了一下,本能想吐,我按住她下巴:“吞下去!”
她闭眼咽了。
我并指按上她腕门,源炁涌入经络,逆冲而上。她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我加大输出,青火在体内循环加速,把刚吸收的毒韵全压进这股暖流里。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喉咙滚动,咳出一口黑痰,腥臭刺鼻。
睫毛轻颤,她睁开眼,目光虚弱却带着怒意:“你……敢碰我?”
我收回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再晚三息,你就不是丹师,是毒尸。”
她说不出话了,胸口起伏剧烈,脸色依旧苍白。丹师袍襟口染着黑渍,指尖微微发抖。
我没理她,转身盯着满地残骸。焦臭味还没散,角落堆着十几具烧焦的毒蝎尸体。其他都被残碑熔炉吸干了毒韵,只剩外壳。
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撞结界。
“护法长老在里面!”一个守卫喊,“快叫执事!”
“别进来!”我低喝,“结界没破,你们硬闯只会让毒气扩散。”
声音停了。
他们不敢动。
我低头看自己右手。掌心还有她脉搏跳动的触感,温热未散。刚才那一瞬,我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我指尖晃荡,差点就断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蹲下身,捡起一块没烧尽的蝎壳。背面刻着细小符纹,和我在古墟见过的不一样,更像某种阵法印记。
是谁放这些毒蝎进来的?
丹室地砖本该有灵阵封锁,连蚊子都钻不进。可这些蝎子是从下面出来的,说明地下通道被人动了手脚。
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洛璃来的。
她还在炼的那炉药,到底是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丹炉旁。炉身滚烫,封口完好。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一团青光在旋转,隐约成型,像是一颗种子。
“清冥散。”洛璃喘着气开口,“炼到最后一步,需要活体毒源激发药性。”
我回头:“所以你故意引毒?”
“不是。”她摇头,“我只是取了千节毒瘴藤的根须做引,不该引来这种东西。”
“有人换了你的药引。”我说。
她沉默。
的确。能在丹室神不知鬼不觉换药材的人,要么是内部执事,要么……就是玄机阁那种情报组织。
我想起集市上那个黑商临走前说的话。
北域秘境。
还有他留下的纽扣。
我掏出那枚青铜扣,放在掌心。正面“北”字清晰,边缘齿轮纹路细密。这种工艺不是普通匠人能做的,更像是某种机关部件。
难道这些毒蝎,是某个大型阵法的一环?
我正想着,丹炉忽然震动。
炉心那团青光猛地膨胀,发出一声尖锐鸣响。洛璃脸色大变:“不好!药性失控了!”
我一把抓起无锋重剑插在炉前,源炁灌入地面,稳住阵基。可炉内压力持续上升,封口开始冒烟。
“退后!”我对洛璃吼。
她挣扎着往后挪。
就在这时,我手腕一热。
残碑熔炉自动运转,青火暴涨。一股吸力从丹田传来,竟然把炉中逸散的药气一点点抽进体内。
我不信邪,试着引导这股力量反哺回去。
源炁顺着剑身流入炉心。
轰!
炉盖弹起三寸,一道青虹冲天而起,在屋顶炸开。整个丹室剧烈摇晃,墙上符文明灭不定。
烟尘落下时,炉火恢复平静。
里面的药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粒晶莹剔透的丹丸,静静悬浮。
洛璃瞪大眼:“这不可能……清冥散怎么会凝成金纹丹?”
我没回答。
因为我看见,那丹丸表面,浮现出半个“门”字的纹路。
和我在玉简里找到的青铜残片,一模一样。
她伸手想去拿。
我一把拦住:“别碰。”
她抬头看我。
我盯着那颗丹,声音压得很低:“这药,不是用来解毒的。”
“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