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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梁都城。

天光未亮,宫鼓已鸣。

宣和殿内,百官肃立,鸦雀无声。

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盘龙金柱,却化不开殿内凝滞如铁的气氛。

龙椅之上,梁帝苏招面沉如水,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那目光没有温度,却让每一个接触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礼部尚书李正硬着头皮走出队列,躬身奏报。

“启禀圣上,秋猎一事,诸般事宜已准备妥当。”

梁帝眼帘微抬,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再过几日,便是秋猎。

依着往年惯例,这本该是皇子们展现能力,拉拢人心的最佳时机。

梁帝的思绪飘忽了一瞬。

也不知道老九那边……

正想到此处,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宣和殿的死寂。

“报——!”

一声高亢的嘶喊由远及近,带着撕裂空气的急切。

一名身披轻甲的驿使,浑身被风霜与尘土染成了灰色,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

他仿佛是从沙场上刚滚下来,每一步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留下一个肮脏的脚印。

“噗通”一声,驿使跪倒在地,力竭地喘着粗气,高举过头的双手里,捧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筒。

“景州加急战报!”

整个宣和殿的空气,瞬间被点燃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卷小小的竹筒。

龙椅上的梁帝,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来了精神。

一直侍立在侧的白斐无声上前,自驿使手中取过战报,快步呈递御前。

梁帝接过,修长的手指撕开火漆,缓缓展开那卷写满了字的绢帛。

宣和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龙椅上那位九五之尊。

只见梁帝的眉头,随着目光的移动,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瞬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大皇子苏承瑞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察的得意。

他向前一步,躬身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

“父皇,不必太过忧心。”

“九弟本就不擅军旅之事,平叛出现意外,实属正常。”

“儿臣愿随时领兵前往景州,助九弟一臂之力,为父皇分忧!”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显出了自己的担当,又不动声色地将苏承锦“无能”的形象钉死。

不少隶属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纷纷点头,目露赞许。

然而,苏承瑞话音刚落,三皇子苏承明便立刻站了出来,朗声反驳。

“大哥此言差矣!”

“九弟再如何,也是我大梁皇子,岂会被区区叛军挫败?”

“他虽不擅征伐,但此去景州,是为父皇分忧,为国尽忠。”

“纵然战事不利,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苏承明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苏承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倘若九弟那边真出现什么问题,也当由父皇圣心独断,大哥又何必如此着急,将这‘救援’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风向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苏承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梁帝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承明。

这个老三……

最近倒像是转了性子,处处向着老九说话。

无论朝会还是私下,都提了不少老九的好话。

是真心改过自新,兄友弟恭了?

还是……另有所图?

梁帝心中冷笑一声,不再多想,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了白斐。

“念。”

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遵旨。”

白斐躬身接过战报,走到御阶之下,清了清嗓子,洪亮而沉稳的声音,传遍了宣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儿臣苏承锦,为景州平叛一事,奏报如下。”

“叛军起兵万人,势大滔天,先后侵袭霖州左近数座县城。”

“霖州知府陆文,为国分忧,散尽家财以充军资。”

“我军兵分两路,由江副将率主力出击,留守将何玉独守霖州。”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丞相卓知平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分兵?

那苏承锦当真是个草包,此乃兵家大忌!

白斐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念道。

“右偏将何玉,于霖州城下,以疲卒,大破五千来犯之敌,斩杀叛军近两千六百一十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殿堂内炸响!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什么?!”

“疲卒破五千?还斩首两千六百?这怎么可能!”

兵部尚书更是双目圆瞪,一脸的难以置信。

卓知平的嘴角,那抹不易察察的冷笑,也僵在了脸上。

白斐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声音依旧平稳。

“江副将亲率主力,于安临县外,正面击退叛军主力,斩杀叛军一千二百余人!”

“随后,我军兵不血刃,合围景州,于安翎山再破敌军,叛军士气崩溃!”

“故此,叛军主力受创,退守景州二十里外平原,欲做困兽之斗。”

“我军发起总攻,叛军余孽拼死反扑,经一日血战,余下叛军,悉数歼灭!”

“此役,我方伤亡总计三千八百九十人。”

“景州大捷!”

“景州大捷”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作响,震得他们头晕目眩。

整个宣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与茫然。

歼敌……万人?

己方伤亡,不到四千?

这是什么战绩?

这是平叛?

这简直是……神迹!

尤其是那些熟知兵事的将领,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以一万乌合之众的郡兵,对阵一万悍不畏死的叛军,打出这样的战损比,纵观大梁立国以来,也找不出几场这样的辉煌大胜!

“平陵王府……名不虚传啊!”

不知是谁,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瞬间打破了寂静。

“是啊,虎父无犬女,江郡主当真有乃父之风!”

“还有那霖州守将何玉,竟是位深藏不露的名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叹与佩服。

卓知平的脸色,虽然平静,但也紧皱眉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群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那个江明月,真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苏承瑞和苏承明二人,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杀意。

老九!

那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废物,竟然……真的让他办成了!

这泼天的功劳,足以让他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了!

龙椅之上,梁帝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无人能懂的复杂光芒。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此次平叛,霖州众人,功不可没。”

“知府陆文,忠君体国,官升一级,兼霖州盐运使。”

“左偏将陈亮,右偏将何玉,作战勇猛,即刻升任霖州正、副将。”

殿内无人反对。

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功劳,理所应当。

更何况,霖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官职,也没人眼红。

梁帝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至于九皇子与九皇子妃……”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待他们回京之后,另行封赏。”

“圣上英明!”

群臣躬身,山呼万岁。

梁帝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退朝吧。”

说罢,他便起身,径直朝着殿后走去。

文武百官纷纷散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依旧在激动地讨论着那份不可思议的战报。

苏承瑞与苏承明并肩走出宣和殿,一路无言。

直到走下丹墀,苏承瑞才停下脚步,侧过头,声音冰冷。

“三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承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出兄长话中的讥讽。

“大哥说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九弟立下如此大功,是我大梁之幸,你我同为兄长,也该为他高兴才是。”

“高兴?”

苏承瑞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苏承明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

回往养心殿的路上,梁帝走在前面,步履沉稳。

白斐落后半步,安静地跟着,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白斐。”

梁帝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在。”

“云烈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白斐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躬身,声音压得更低了。

“回陛下,尚未。”

梁帝的脚步没有停,目光望着前方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眼神幽深。

“去查。”

“看看他送回来的信,是不是还在路上。”

白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

陛下,不信那份战报。

或者说,不全信。

云烈是他亲自安插在苏承锦身边的眼睛。

他的密报,才是陛下真正想看到的东西。

“遵旨。”

白斐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宫道上。

梁帝依旧向前走着,脸上的表情,在斑驳的宫墙光影中,明暗不定。

平陵王府。

秋意已深。

庭院里的桂花树落了一地碎金,空气中浮动着冷冽的甜香。

白知月素手执壶,为对面的老夫人续上滚烫的热茶。

茶雾升腾,将她那张妩媚的脸庞衬得有些朦胧,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得惊人。

江老夫人刚刚打完一套拳,收招立定,身形稳如磐石,气息悠长。

她接过茶盏,轻呷一口,脸上笑意和煦。

“你这丫头,倒是有心。”

“那两个小的才走几天,你就日日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自己的事可别耽搁了。”

白知月为老夫人理了理肩上的薄毯,声音轻柔。

“您这儿清净,知月喜欢。”

这些天,苏承锦不在,她处理完夜画楼的事务,便会来王府坐坐。

不只是敬重这位活得通透的老人。

更是因为这里,有家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猛地闯入庭院。

管家江长升领着一个身影,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来人一身锦袍,却被汗水湿透,发髻散乱,正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是卢巧成。

白知月端着茶杯的手指停在半空。

她眼波一转。

“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卢巧成猛地抬头,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想说话却被一口气堵着,只能拼命点头。

老夫人笑了。

“长升,给卢公子倒水,看把孩子急的。”

江长升连忙倒水。

卢巧成一把夺过,仰头便灌了下去,喉结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一杯水见底,他总算缓了过来,用袖口胡乱一抹嘴。

“赢了!”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

“大捷!”

“战报……战报刚刚在宣和殿宣读了!”

“殿下他……平定景州了!”

他把朝堂上的风云,连同那份近乎神迹的战报,颠三倒四却又无比清晰地吼了出来。

庭院里,静了一瞬。

江老夫人那布满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个畅快的笑容。

她轻轻一拍石桌,笑声无比爽朗。

“这个承锦!”

“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功劳全给了月丫头和那个什么何玉,他倒落得一身清闲!”

白知月也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媚意天成。

她走到老夫人身后,伸手为她轻捏着肩膀。

“殿下他,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这世上,也只有他们这些局内人,才能听出那份战报背后,藏着怎样一盘惊天动地的棋。

江郡主用兵如神?

何偏将天纵奇才?

不过是那个男人,随手抛出去的两枚烟雾罢了。

卢巧成咧着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白知月瞥见他那副得意样,眸光微动。

“我记得,殿下离京没几日,你就把京中所有赌坊的盘口,都吃下来了吧?”

卢巧成嘿嘿一笑,脸上的得意再也藏不住。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

又张开另一只手掌。

“赔十。”

“赚翻了!”

老夫人眼中都透出一丝讶异。

白知月也愣住了。

她知道卢巧成开了盘口,赌九皇子平叛。

却没想到,他敢开出一赔十这种疯狂的赔率!

当时满京城,有一个算一个,谁信那个废物皇子能赢?

这不是赌。

这是用整个卢家的身家,去赌一份无人相信的奇迹。

白知月看着他,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你可真贪。”

卢巧成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换上一抹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姑娘,这可都是咱们未来的军资。”

“我还嫌,贪得少了!”

白知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殿下的商业版图已经铺开。

可她负责的谍子一事,却进展缓慢。

就在她出神时,一名下人快步走入。

“启禀老夫人,白姑娘。”

“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见,说是姓顾。”

顾?

白知月的身体猛地绷紧。

她豁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人在哪?!”

“正在门口候着。”

话音未落,白知月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香风,直奔府门。

老夫人看着她失态的背影,无奈摇头,眼中却尽是笑意。

平陵王府,朱红大门前。

白知月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当她看见门口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时,急促的呼吸骤然一停。

是顾清清。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裙装,清冷的气质里,添了几分沙场风霜。

她身后,是苏知恩和苏掠。

两个少年的身形拔高了许多,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沉静,气息内敛如鞘中之刃。

白知月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个人。

一遍。

又一遍。

没有。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并不在其中。

她眼中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顾清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她走上前,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他还有些事要办。”

“大概,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白知月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她定了定神,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妩媚从容的笑意。

“回来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顾清清身旁。

那里站着一个青衫男子,手持羽扇,面容儒雅,眼神温润如玉,却又让人感觉深不见底。

“这位是?”

青衫男子上前一步,对白知月微微躬身。

动作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在下诸葛凡。”

“见过白姑娘。”

白知月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点了点头,没多问,侧过身。

“都进来吧。”

“老夫人和卢巧成,都在里面等着。”

王府正堂,久违的团聚,笑语不断。

顾清清与诸葛凡,将景州之事娓娓道来。

当听到苏承锦单枪匹马入城,最终兵不血刃收服万余大军时,饶是众人,也惊得说不出话。

老夫人则拉着苏知恩和苏掠两个少年,左看右看,满眼都是喜爱。

两个在沙场上杀伐果断的少年,此刻却乖巧得像猫儿,一个捶肩,一个揉腿。

另一边,白知月与卢巧成,则被苏承锦那堪称天马行空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平叛。

这分明是一场完美的吞并!

卢巧成忍不住感慨。

“殿下此行,收获巨大啊!”

何止是巨大,这带回来的,是一个足以争霸天下的班底雏形!

老夫人心中欢喜,当即下令。

“长升,吩咐厨房,今晚多备酒菜!”

“人都回来了,该好好庆贺庆贺!”

晚宴之上,气氛热烈。

诸葛凡听完卢巧成复述的朝堂风波,只是淡然一笑。

“一切,皆在殿下预料之中。”

“这份虚虚实实的战报,足以让朝中那些人,短时间内摸不清头脑。”

他的目光,转向白知月,带着一丝探究。

“白姑娘似乎,正为谍子一事烦忧?”

白知月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

“诸葛先生慧眼。”

她没有隐瞒,将困境坦然相告。

诸葛凡听完,沉吟片刻。

“谍子一事,在下,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

白知月眼中一亮。

“先生不是还要负责练兵?”

诸葛凡摇了摇头,羽扇轻摇。

“练兵有赵无疆和关临他们在,哪里用得上我?”

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然,殿下该骂我拿钱不办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夜深。

白知月与顾清清并肩走在王府的回廊下。

月光如水,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什么?”

顾清清的声音很轻。

白知月停下脚步,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幽幽一叹。

“我在想,我是不是给殿下拖后腿了。”

她转过头,看着顾清清。

“以前,事情不多,我尚能应付。”

“现在,能人越来越多,我这边却进展缓慢。”

她苦笑一声。

顾清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学着苏承锦的语气。

“你竟敢做此想,信不信本殿下打你屁股?”

白知月噗嗤一笑。

“这倒真像他会说的话。”

顾清清收回手,也望向月亮。

“若不是有你在后方替他守着,他定然放心不下。”

白知月没有接话。

两个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望着同一轮明月,想着同一件事。

养心殿。

烛火无声跳动。

梁帝的身影被巨大地投射在身后的山河舆图上,如一尊沉默的神只。

夜色深重。

安神香的淡雅气息在殿内弥散,却压不住那份凝滞的皇权天威。

梁帝指间捏着的,不是那份震动朝野的加急战报。

而是一张更薄的纸。

一封由云烈,通过绝密渠道送回的亲笔密报。

上面的字迹远谈不上挥洒,却朴实得令人心惊。

【九殿下一路行军,常称体乏,屡次三番命大军歇息,行程缓慢……】

【抵达霖州,不问军务,终日闭门作画……】

【临阵对敌,则将兵权尽数交予江郡主,自身退守大军之后,未发一言……】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描摹一个懒散、怯懦、对军国大事漠不关心的纨绔皇子。

这与战报上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梁帝的脸上,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怒意。

他甚至笑了。

那笑意极淡,从嘴角慢慢漾开。

“这个老九。”

他将密报随手搁在御案上,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身为一军主将,竟懒到了这般田地。”

“回来之后,朕非得好好罚他不可!”

一旁侍立的白斐,身形如殿外的老松,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他眼帘低垂,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梁帝的指尖,缓缓划过密报的末尾。

那里,用最简练的文字,记录着最后一战的场景。

【……战后,殿下初见沙场惨状,当场伏地呕吐不止,面色惨白如纸,良久方歇。】

看到此处,梁大眼中的那丝笑意,悄然隐没。

他沉默了。

许久,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此次出征,倒是为难他了。”

这孩子,终究不是在刀山血海里泡大的。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软弱,不是一场仗就能磨掉的。

梁帝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过,这样也好。

让他多见见血,早些把那份不该有的妇人之仁丢掉,总归是件好事。

白斐看着帝王脸上那份罕见的疲态,无声地上前,为他的茶杯续上滚烫的热茶。

“圣上,夜深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该就寝了。”

梁帝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他将那封云烈的密报递给白斐,眼神幽深如潭。

“朕,许久没去卓贵妃那里了。”

白斐心中了然。

他躬身接过密报。

转身的瞬间,那张薄薄的纸,已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旁的铜制火盆。

转瞬化为飞灰。

白斐走到殿门前,对着门外静候的内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摆驾,和宁宫。”

景州城,府衙后院。

月华如水,给演武场的青石板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霜。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月下疾速腾挪。

江明月手持长枪,枪出如龙,凌厉的枪尖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带起尖锐的破风声。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光洁的下颌滑落,在空中碎成晶莹的珠子。

不远处的石桌旁,苏承锦正铺纸研墨。

他没看她。

手中的画笔在雪白的宣纸上从容游走,寥寥数笔,月下枪舞的凌厉与孤傲便跃然纸上。

“明日,父皇的封赏旨意,应该就到了。”

苏承锦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估摸着,咱俩也该回京了。”

江明月的动作未停,声音随着枪风传来,清冽如冰。

“若不是要等这道旨意,我今日便走了。”

她猛地收枪,枪尾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闷响。

满院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她大步走到石桌旁,毫不客气地端起苏承锦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今日城中,百姓与商户都出来了。”

江明月放下茶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淡淡开口。

“街市井然,秩序不乱,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并未受到叛军的袭扰。”

她侧过头,那双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眸子,静静地锁住苏承锦。

“回京之后,父皇定会召你面圣。”

“他会问你叛乱的缘由。”

“更会问你……叛军那批精良兵甲的来历。”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苏承锦依旧没有抬头,手中的画笔稳稳落下,为画中的人儿点上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随手抛了过去。

信封泛黄,火漆的封口早已破损。

江明月狐疑地接住。

她展开信纸,借着月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的内容,赫然是一份叛军首领与大鬼国商人之间的交易密约!

上面用大鬼国的文字,详细记录了叛军如何用景州府库的存粮,换取大鬼国私下贩运的五千套精良兵甲。

时间、地点、数量,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双方的画押。

江明月抬起头,眼神里写满了震惊。

“这是……”

“哦,这个啊。”

苏承锦终于停笔,吹了吹画上未干的墨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昨日,云统领带人搜查前任知府的府邸,在书房密室里找到的。”

“他本想第一时间交给你,结果没寻到你人,便送到我这儿来了。”

江明月将信纸重新折好,递还给他。

她心中盘桓已久的诸多疑团,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封信彻底解开。

“若真如此,那兵甲一事,便有了交代。”

她秀眉微蹙,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与不屑。

“如此看来,这股叛军也并非什么有风骨的义士。”

“不过是一群勾结外敌,祸国殃民的害虫罢了!”

苏承锦接过信,看着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诸葛凡,这个锅,还是得委屈你好好背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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