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火锅的余温还在餐桌上氤氲，谢舶鸮挽起袖子收拾碗筷时，小五已经默契地擦起了沾满红油的玻璃杯。客厅传来王昭野和司徒镜打游戏的叫嚷声，而历臣舟独自站在露台的夜色里，烟头的火星在寒风中明灭，像盏孤悬的灯。
玻璃门开合的声响惊动了夜色，鸠鶄裹着羊绒披肩走过来，发梢还沾着火锅的热气。
分我一根？她伸手时，手环显示心率过速的警告红光。历臣舟的视线在她腕间停留片刻，从烟盒抖出支细烟，滤嘴处有他惯用的牙印凹痕。
吃着药，少抽点。他俯身点燃的刹那，火光映亮鸠鶄锁骨下方的吻痕——像《星辰自习室》里沈星移在林鸠作业本上烫的烟洞。烟草燃烧的滋滋声中，远处传来王昭野和司徒镜游戏的嬉闹声。
鸠鶄吐出的烟雾与白霜交融：心里有气就撒呗，光抽烟有什么用。她指尖的烟灰簌簌落在历臣舟袖口，烫穿了他那件雾霾蓝高定衬衫。
你很了解我？历臣舟突然掐灭烟，玛瑙袖扣在栏杆上磕出脆响。
不了解。鸠鶄的拖鞋碾碎露台积雪，但我知道一点——她拽过他领带，上面绣着几乎褪色的字母，你还爱我。
我说过...
行啦。鸠鶄突然把烟按灭在他掌心，疼痛让他猛地攥紧拳头，情敌做成你这样...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历臣舟看着掌心渐渐浮现的圆形烫痕，突然想起杀青那天，鸠鶄把烟头按在自己剧本扉页，烫穿了岁穗沉舟四个字。
历臣舟。鸠鶄的睡袍腰带被风吹起，缠上他未拆吊牌的雾霾蓝西装袖口，这次我不在树洞留言...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亮起的锁屏是《星辰自习室》里沈星移的特写，我亲口告诉你。
学生时代那些喜欢...鸠鶄的手环随着呼吸明灭，不过是小女孩分不清依赖和心动。她突然拽过他僵硬的左手，拇指按在他掌心的烫伤上，直到你再次出现...我说没动心是假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谢舶鸮那些把戏...她嗤笑着用鞋尖碾碎露台积雪，和你比就像便利店抽奖和拍卖行压轴。历臣舟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鸠鶄第一次正面比较他们。
小绾医生那儿我说过，你的出现让我短暂迷失过。她突然转身，鼻尖几乎撞上他胸口，但我有考虑过你。
夜风突然静止。历臣舟的喉结滚了滚：什么时候？
一直啊。鸠鶄突然笑了，虎牙尖沾着月光，你格局大得离谱——成全我，帮谢舶鸮找医生，明明占尽先机却...
所以不选我是因为我自以为是？他声音哑得像被烟熏过十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鸠鶄的睡袍被风吹开，露出内搭的187联名t恤下摆——谢舶鸮今早亲手给她套上的。她指尖划过护栏上的霜花，刻出的缩写：是啊，你太自以为是了。
历臣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在你的世界里，你只会做你认为对我好的事，鸠鶄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十二月的风听，却从不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去年我自杀的时候吧。
历臣舟的指节骤然收紧，栏杆上的霜被他碾碎成水痕。
明明出现了，明明想好带我走了，鸠鶄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却因为我选择不解约，你又回岚川了。她抬起湿润的眼睛，整个过程，你甚至没有露面问过我为什么？
远处传来跨江游轮的汽笛声，历臣舟的侧脸在光影交界处晦暗不明。
你以为我是热爱这份事业，鸠鶄的指甲陷入掌心，所以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找到谢舶鸮，让他照顾好我。她突然笑出声，可明明你能亲自照顾的，是你亲手把机会让给了他。
一片枯叶被风卷到他们之间，历臣舟终于开口：那时我在司徒家正是关键...
后来你终于正大光明出现在我身边，鸠鶄打断他，披肩的流苏在风中纠缠，可你又自以为地认为我心里已经装满谢舶鸮，所以选择放手。她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所有的所有，你都从未问过我。
历臣舟的大衣口袋里，那枚始终没送出的蓝宝石胸针硌得他生疼。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谢舶鸮吗？鸠鶄转身面对江景，霓虹倒映在她瞳孔里碎成星辰，因为他会问——她模仿着谢舶鸮的语气，鸠鸠，午餐想吃日料还是法餐？周末想在家看电影还是去听音乐会？这件礼服你喜欢雾霾蓝还是香槟金？
历臣舟闭上眼睛，想起上个月在品牌方那里，谢舶鸮确实为两个颜色的样品纠结了半小时，最后打电话问鸠鶄的意见。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臣舟哥。鸠鶄突然用学生时代的称呼唤他，这个久违的称谓让历臣舟猛地睁开眼。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她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在你受伤的心上再添一刀。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历臣舟的袖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除了学生时代懵懂分不清的喜欢外...在我懂喜欢是什么时，我也喜欢过你。她的指尖停在他第二颗纽扣上，并且有想过和你一起。只是...她收回手，我想我们终究是缘分太浅。
历臣舟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沙哑的颤音。
我明白忘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鸠鶄歪头露出傲娇的表情，相反，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白月光——毕竟我这么优秀。
这句话终于让历臣舟真正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但以后的时光还长。鸠鶄向前一步，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再遇到喜欢的人，记得一定要问她是否愿意。
历臣舟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像是盛着整个冬夜的星光：
那时鸠鶄是真挚祝福历臣舟的。她并不认为现实里真的有人会爱一个没可能的人一辈子——直到在往后的岁月里，历臣舟用他永恒的单身向她证明了，有些人的心一旦住进某个人，就再也腾不出位置给其他旅客。
当然，这份至死方休的深情，也让谢舶鸮警惕了一辈子。
夜风卷起露台上的积雪，像场微型暴风雪般掠过两人之间。鸠鶄转身离开时，听见历臣舟在她身后轻声说：下雪了，回去吧。
他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多年前那个教她解数学题的学长。
23:00，聚会散场。考虑到鸠鶄次日清晨要飞临渊，众人默契地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早点休息。
23:15 鸠鶄卧室：暖黄色的床头灯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温柔的光晕里，鸠鶄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棉质睡衣的领口。她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却发现谢舶鸮正侧躺着，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晚不行，鸠鶄立刻警觉地抱住自己的枕头，往床边挪了挪，明天一早的飞机呢。
谢舶鸮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你这小脑袋瓜一天想什么呢？他的手指穿过她微湿的发丝，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我是想问，晚上跟历臣舟在露台上聊什么了？
又吃醋啊？鸠鶄往他怀里蹭了蹭，故意不正面回答。
谁叫他是个强劲的情敌。谢舶鸮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
鸠鶄抬头，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对自己有点底气？你学学他，他何时把你放眼里过——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巴。
谢舶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不是那意思！鸠鶄挣扎着推他，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枕头上，我只是告诉他我为什么选你没选他的原因。毕竟我们都希望他放下对我的执念...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你不吃醋。
真乖。谢舶鸮松开她的手，转而牵起她的左手，在她无名指上轻轻一吻——那里还留着今天直播时戴过的情侣对戒的压痕。
那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吧？鸠鶄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谢舶鸮却不肯放过她：还有一件事。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你跟司徒镜之间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说？有些隐私...我们俩自己知道就好了。
什么隐私？鸠鶄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突然恍然大悟般拖长音调，啊...是说你从黑夜到白天吗？
你是一点不害臊是吧！谢舶鸮恼羞成怒，手指在她腰间敏感处挠痒。
哈哈哈...痒...鸠鶄笑得蜷成一团，眼泪都出来了，我这是展示我老公的厉害怎么了？再说了，我跟小镜之间没有秘密。她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以后她跟小五的...我也告诉你。
谢舶鸮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像只偷腥猫的小朋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等鸠鶄的呼吸渐渐平稳，谢舶鸮借着床头灯的微光凝视她的睡颜。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想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想说就说吧，他低声自语，谁让是我喜欢的呢。
窗外，冬夜的雪又开始飘落，轻轻敲打着玻璃。谢舶鸮将怀里的女孩搂得更紧了些——不舍得说她，那就宠着呗。
清晨，鸠鶄按原计划飞往临渊。谢舶鸮本以为他们共度的第一个圣诞节将要分隔两地，却不知鸠鶄早已悄悄改签了机票——12月25日工作刚收尾，她便直奔机场踏上归程。
当电子锁的一声轻响时，谢舶鸮正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鸠鶄上午在临渊商业中心剪彩的视频——她穿着香槟色礼服裙，胸口别着雪花造型的钻石胸针，在闪光灯下笑得明艳动人。
老公。
这声轻唤让谢舶鸮的手指悬在了半空。他抬头望向玄关，冬日的暮色透过落地窗，在鸠鶄脚边投下一片橘粉色的光晕。她穿着机场被粉丝拍到的那件白色羽绒服，围巾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拖着登机箱的拉杆冲他笑。
你怎么——谢舶鸮的拖鞋差点踩到茶几腿。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玄关，手指触到鸠鶄冰凉的脸颊才确信不是幻觉。
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鸠鶄把冻红的手塞进他睡衣领口，成功激起一声抽气，我怎么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过呢？她没提自己压缩的行程，没提连夜改签的红眼航班，更没提庆功宴上那些难缠的赞助商。睫毛膏掩盖下的黑眼圈，粉底遮不住的疲惫，都融化在玄关暖黄的廊灯里。
谢舶鸮的手还按在她后颈处，那里有长途飞行留下的僵硬：走啊，一起过圣诞。
我收拾一下。谢舶鸮转身时瞥见茶几上王昭野发来的消息——【萤川在瑞士，要不要来我家涮火锅？】他暗自庆幸自己拒绝了邀约。
衣帽间的穿衣镜映出他匆忙套毛衣的背影。十分钟后，当他抓着羊绒围巾出来时，鸠鶄已经在沙发上蜷成小小一团。她今天涂的是圣诞限定色口红，此刻在睡梦中蹭花了些许，像雪地里碾碎的浆果。
谢舶鸮单膝跪在沙发前，指腹轻轻抚过她眼下遮瑕膏没盖住的青黑。羽绒服拉链硌在他掌心，他正犹豫要不要抱她去卧室，鸠鶄突然像感知到什么似的睁开眼。
唔...我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去摸手机，锁屏上显示18:47。
累了就休息，谢舶鸮把她翘起的发梢别到耳后，节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不行！鸠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口红印还留在谢舶鸮的睡衣领口，节日最重要的就是仪式感！她光脚踩在地毯上转圈找靴子，现在出门还能赶上时隙汤屋的圣诞特供套餐——
霓津灯塔的雪夜比他们想象中热闹。187米高的观景台上，鸠鶄的羊绒贝雷帽被风吹跑时，谢舶鸮一把抓住帽檐的动作引发围观粉丝的尖叫。他们身后是巨型圣诞树造型的灯光艺术装置，雪花形状的彩灯在鸠鶄瞳孔里落下细碎的光点。
187夫妇！看这里！
谢舶鸮搂着鸠鶄转身的瞬间，某个粉丝的闪光灯照亮了他们交握的手。三小时后，当#187灯塔拥吻#冲上星语墙热搜时，超话里全是路人拍到的生图：汤屋落地窗前互相喂食的侧影，雪地里深浅交错的脚印，以及灯塔旋转餐厅里，鸠鶄偷偷把薄荷糖塞进谢舶鸮嘴里的抓拍。
而此刻，谢舶鸮正把鸠鶄冻僵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她指尖还残留着签名时马克笔的香气，掌心里是他刚买的暖手宝，温度透过肌肤，一路烫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