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直升机的旋翼卷起一阵狂风，吹得地面上的落叶和塑料袋四散纷飞。
舱门打开。
赵瑞背着简单的行囊，从机舱里探出身。
一股混合着潮湿、油烟和老旧建筑特有的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阳城，老城区。
与龙都那充满未来感的钢铁森林不同，这里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电线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碎片。低矮的居民楼挤在一起，墙皮斑驳，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也充满了落后与陈旧的气息。
直升机降落在一片小小的水泥空地上，这里原本大概是个社区篮球场。
地面上，一队穿着制式军装的士兵已经列队等候。为首的是一个挂着上尉军衔的青年军官，身形笔挺。
赵瑞跳下飞机，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报告！阳城卫戍部队三营一连连长，周克，奉命前来协同！”青年军官一个标准的敬礼，动作干净利落。
赵瑞有些不习惯地回了个礼。
他的动作远没有对方标准，甚至有些僵硬。
在启明中心，他是学员。在斩妖司，他是后勤总管。但在这里，他是来自首都的“特派员”。
这身份转换，有点快。
“你好，周上尉。”赵瑞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姿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这次辛苦你们了。”
周克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回答：“为人民服务。赵专员，我们现在就去目标地点吗？”
专员。
这个头衔还是他自己随便安的。
听着倒还行，至少比“下水道疏通小组组长”要体面。
“对，现在就去。”赵瑞点头。
他不想浪费时间。
秦风他们搞不好已经在和蜕凡境妖兽打得雷光四射了，他这边还跟人寒暄，那也太掉价了。
周克一挥手，身后的八名士兵立刻分列两队，将赵瑞护在中间，呈警戒队形向前推进。
专业。
赵瑞在心里给他们点了个赞。
这就是正规军的素养。
一行人穿过狭窄的巷道。
路边的居民好奇地探出头，对着这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指指点点。
“这是出什么事了？”
“看这阵仗，抓逃犯的吧？”
赵瑞听着这些议论，脚步不停。
抓逃犯？
但愿只是个大点的耗子。
很快，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一个锈迹斑斑的圆形井盖，安静地躺在地上。周围的地面上，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油腻的污渍。
还没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已经钻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是那种混合了腐烂物、发酵物和化学废料的，极具穿透力的味道。
跟在赵瑞身后的两个年轻士兵，脸都绿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周克的身体也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
“就是这里。”周克指着井盖，“我们接到居民举报，连续几晚，都有怪声从下面传出来。派人来看过，没发现异常。但声音一直没停。”
赵瑞点头。
他走到井盖前，蹲下身。
那股恶臭更加浓郁了，熏得他一阵头晕。
他想起了秦风那张嫌恶的脸。
那家伙要是来了，估计当场就得表演一个原地飞升，逃离地球。
自己这趟，值了。
至少保住了团队的颜面和内部和谐。
“打开。”赵瑞起身，退后两步。
“是！”
两名士兵上前，用特制的撬棍合力将沉重的井盖撬开，挪到一旁。
轰！
一股更加猛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从黑洞洞的井口喷涌而出。
“呕……”
一名士兵终于忍不住，跑到一旁扶着墙干呕起来。
其他人也是面色惨白，强忍着不适。
赵瑞也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现在是超凡境武者，五感远超常人。
这意味着，他闻到的味道，比其他人闻到的，要清晰、具体、浓烈十倍不止。
这哪是下水道。
这是生化武器试验场。
“赵专员，要不……我们派个侦察机器人下去？”周克也有些扛不住了，他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提议。
赵瑞摆了摆手。
司主的考验，怎么能让机器人代劳？
那不是作弊吗？
“防毒面具。”他吐出三个字。
士兵们立刻从背包里取出军用防毒面具，分发下来。
赵瑞也戴上一个。
世界瞬间清净了不少，但那股味道依然顽强地往里钻。
“你在上面接应，保持通讯畅通。”赵瑞对周克说，“我带两个人下去。”
“专员，这太危险了！”周克立刻反对，“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还是让我们的人……”
“这是命令。”赵瑞打断了他。
他学着顾凡的样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效果拔群。
周克瞬间闭嘴，立正敬礼：“是！”
赵瑞点了两名看起来最沉稳的士兵。
“你，还有你，跟我来。”
“是！”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突击步枪，跟在赵瑞身后。
顺着冰冷的铁梯，三人依次下到了下水道里。
脚下是黏腻的淤泥，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手电筒的大部分光芒。空气潮湿而压抑。
“保持警戒，三人间隔五米，交替前进。”赵瑞压低了声音，通过面具里的通讯器下令。
“明白。”
“收到。”
三人呈品字形，踩着没过脚踝的污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探索。
这里面岔路极多，宛若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赵瑞走在最前面。
他的身体强化系异能，是反应速度。配合超凡境的修为，他的感知被放大到了极致。
水流的任何一丝异常波动，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震动，都逃不过他的捕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没有嘶吼，没有怪物。
连只耗子都没看见。
身后的两名士兵，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其中一个忍不住，小声通过内部频道吐槽：“什么玩意儿，不会是哪家半夜看恐怖片声音开太大了吧？”
“闭嘴，保持专注。”另一人立刻呵斥。
赵瑞没说话。
他也开始怀疑。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顾凡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体验一下基层疾苦，顺便恶心一下秦风那个洁癖？
就在这时。
他的鼻子，在过滤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恶臭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不是腐烂，不是发酵。
而是一种……血腥味。
很淡，混杂在恶臭里，几乎无法分辨。
但超凡境武者的嗅觉，不会骗人。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柱，开始一寸寸地扫视着周围布满污垢的管道壁。
他的强化异能，让他的动态视力远超常人。
光柱扫过的一瞬间，墙壁上所有的细节都被他捕捉、分析。
有了。
在离地面约两米高的一处管道连接缝里，他看到了。
那是一缕毛发。
灰褐色，很粗，大概有三四厘米长，被一些黏腻的污物粘在墙上。
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油性光泽。
这不是人类的毛发，也不是城市里任何一种常见动物的毛发。
赵瑞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顾凡为什么会选这个任务了。
这不是都市怪谈。
这是猎杀的开端。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两名士兵，做了一个停止前进，就地警戒的战术手势。
两名士兵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
赵瑞慢慢靠近那缕毛发，没有直接用手去碰。
他只是用手电筒仔细地照着。
他来对了。
这趟下水道，没白钻。
一股混杂着兴奋和紧张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
他赵瑞，今天就要在这里，斩获斩妖司核心团队的第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