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顾凡，那团幽灵般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扯。
他想呐喊，想挣脱，想冲进那个宿舍，一脚踹开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
但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只撑破铁笼，体型膨胀到家猫大小的仓鼠，后腿猛地发力。
一道白色的残影，挟着腥风，扑向了秦风。
“我操！什么东西！”
秦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倒，试图躲开。
但他只是一个和平年代常年泡在游戏里的军校大学生。
太慢了。
在旁观的顾凡眼中，秦风的动作慢得像是在播放0.5倍速的视频。
漏洞百出。
左移半步，侧身，用手肘砸它的脊椎！
快动啊！
你他妈的快动啊！
顾凡的意识在疯狂咆哮，却发不出任何信息。
那只变异仓鼠的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目标直指秦风的喉咙。
“秦风！”
视角里的“顾凡”和赵瑞同时发出惊叫。
石磊的反应最快，他抓起旁边的一把椅子，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
砰！
椅子砸在了仓鼠的侧面，巨大的力量让它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撞在墙上。
但它只是晃了晃脑袋，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摔倒在地的秦风，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更快，更狠。
“完了！”赵瑞的哭喊带着绝望。
秦风躺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脸上满是惊恐。
他看见了那张开的，布满针刺般牙齿的嘴。
也就在这一刻。
他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没有再退。
他用尽全力，一脚踹向了扑来的怪物。
同时，他对着宿舍里的其他人，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跑！”
噗嗤。
那是骨刺刺入血肉的声音。
也是一个世界，在旁观的顾凡面前，轰然崩塌的声音。
鲜血，从秦风的胸口喷涌而出。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生机。
那双桃花眼，还圆睁着，倒映着宿舍惨白的天花板。
不。
不……
旁观的顾凡，意识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只怪物贪婪地撕咬着秦风的尸体，看着石磊红着眼再次举起椅子，看着赵瑞瘫在地上呕吐，看着那个“自己”，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废物。
一群废物。
我也是个废物。
一股比死亡更深沉的无力感，彻底淹没了他。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旋转，最后化作一片血色的漩涡。
时间，被按下了快进键。
【龙都出现不明生物袭击事件，军方已介入……】
电视里，女主播强作镇定的播报。
【警告！全球范围内出现动植物大规模变异，请市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城市上空。
【东海防线崩溃，第三、第七集团军……全军覆没……】
画面里是滔天的巨浪，和被轻易撕碎的战舰。
三年。
仅仅三年。
旁观的顾凡，麻木地“看”完了这场席卷全球的末日。
政治体系彻底崩塌，军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节节败退，城市变成废墟，人类沦为食物链的最底端。
他看到了石磊。
在一次掩护幸存者撤离的战斗中，被三头变异猎犬撕成了碎片。
他看到了赵瑞。
在一个小小的幸存者营地里，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最后，画面定格。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青年，正在废墟中疯狂地奔跑。
他的脸上，写满了饥饿与恐惧。
那是“顾凡”。
那个没有被噩梦选中的，“幸运儿”。
在他的身后，一头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型蜥蜴，正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享受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顾凡”跑着，肺部灼烧得厉害，每一步都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看到了一个塌陷的下水道入口。
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个黑洞冲去。
然后，脚下一滑。
噗。
一声轻响。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底传来。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
他顾不上疼痛，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黑色的，带着几何纹路的尖锐物体，刺穿了他破烂的鞋底，深深扎进了他的脚掌。
血，正顺着那东西的边缘，汩汩流出。
身后的巨型蜥蜴，发出了胜利的嘶吼，加快了速度。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视角里的“顾凡”脸上露出了绝望。
他挣扎着，伸手握住了那个刺入脚掌的异物，想要把它拔出来。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
嗡。
那个黑色的物体，仿佛活了过来。
它没有被拔出。
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主动融化，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身体。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
“顾凡”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追来的巨型蜥蜴，停下了脚步。
它猩红的瞳孔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从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它灵魂都在战栗的，至高无上的威压。
它夹着尾巴，惊恐地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废墟之上，只留下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年。
旁观的顾凡，那团幽灵般的意识，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黑色的物体，在他体内游走，改造着他的经脉，重塑着他的身躯。
【火种】。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什么狗屁的可能性。
什么狗屁的另一个人生。
【火种】给他看的，从来都不是“如果”。
而是“曾经”。
是那个没有他力挽狂澜，世界本该走向的，唯一的，真实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