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心中一叹。
他老师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老师。”
“其实……”
“高廷鹤通敌卖国的证据……我有。”
方子期从身上掏出一叠信笺来。
来的时候他就带上了。
当时他就在犹豫,现在还在犹豫。
但是他想了又想,这信笺放在他这里就是废纸,毫无价值。
但是放在他老师柳承嗣手中,必有大用。
“证据?”
柳承嗣愣了愣,随即打开信笺看了一眼。
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是高廷鹤同大顺首辅朱正恩之间的私密信笺?”
“我本以为这个高廷鹤只是贩卖一些私盐去大顺,换取一些银两。”
“这种事整个大梁…也不知道有多少商人在做。”
“没想到他们交易的范围已经上升到了兵器甲胄、战马和粮食……”
“呼!”
“好一个高廷鹤!”
“不臣之心已起!”
“他想做什么?”
“他难不成想要肩扛起整个大梁吗?”
“孽障!”
柳承嗣气得不轻,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状态。
毕竟有一定的预期在。
柳承嗣突然沉默良久,数度张嘴又闭嘴。
最后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向方子期,双手微微有些发颤。
“子期。”
“这信笺……”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种绝密信笺……”
“若无朱正恩点头,旁人是无法拿到手的。”
“子期,你同那大顺首辅……”
柳承嗣握紧双拳,神色恍惚。
“老师。”
“你信我吗?”
方子期一本正经道。
柳承嗣不假思索道:“当然!我信任子期胜过信任我自己。”
“若是将来某一天,大梁还剩下最后一位铁骨铮铮的忠臣!那不会是我,只会是子期,因为那个时候,为师应当已经为大梁捐躯了。”
柳承嗣自嘲一笑道。
“老师。”
“这信笺…确实是朱正恩交给我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被首辅高廷鹤针对。”
“所以特地派人将这些信笺交给我。”
“想要以此来拉拢我。”
“我拿到这些信笺后,一直没敢拿出来。”
“因为我知道此事过于重大。”
“大梁首辅、百官之首,通敌卖国……”
“此事实在是太戏剧了。”
“子期不愿意相信。”
“却又不得不信。”
方子期苦笑道。
柳承嗣再度沉默。
“就因为子期你被高廷鹤针对…所以那大顺首辅朱正恩就看不过眼,想要助子期复仇?”
“子期……”
“你这话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他们都不会相信。”
“但是为师信。”
“因为…为师亦能为子期做到这一步。”
“世人笑我太疯癫……”
“子期……”
“你这位同窗首辅为了拉拢你,许诺了你不少东西吧?”
“我记得子期你还没有考中状元的时候,就许诺你六部侍郎之位,这一次是六部尚书之位?入阁?”
柳承嗣好奇道。
方子期张了张嘴,随即摇了摇头。
柳承嗣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三孤之衔?还是三公之衔?”
柳承嗣十分震撼道。
所谓的三孤之衔其实就是对少师、少傅和少保的统称,这是从一品职务。
至于三公自然就是太师、太傅和太保了,这是正一品职务。
“也不是。”
“老师,您别猜了,猜不到的。”
方子期叹了口气。
这朱正恩是他见过最癫的首辅。
“不会是…敕封国公吧?”
“世袭罔替的国公?”
柳承嗣还是不死心。
“也不是……”
方子期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此刻柳承嗣眼窝深深缩起来。
“封王?”
“我早就听说现如今的大顺是他朱正恩的大顺。”
“大顺皇帝的废立,皆操控于其一人之手。”
“若是他让大顺皇帝下诏书敕封子期为大顺的王……倒也未必没有可能。”
“没想到这个朱正恩有如此魄力。”
“为了拉拢子期,不惜以王爵相许!”
柳承嗣震撼道。
看着柳承嗣那求知欲爆棚的样子,方子期悠然一叹……
“老师,他说只要我过去,就是大顺的皇帝。”
“当然,我觉得他是开玩笑的。”
方子期笑了笑,他没当真。
但是这话听在柳承嗣耳中,无疑是一颗核弹爆炸了。
柳承嗣身躯一抖,双目突然变得猩红且热切。
“大顺……皇位?”
“子期。”
“你当真觉得他朱正恩就是开玩笑的吗?”
柳承嗣的呼吸声急促了许多。
额头上甚至还有一些细微的汗珠流淌。
方子期一愣,这是怎么个事?情况不对啊。
“老师。”
“这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
“若是朱正恩有能力将我扶持上皇位,那他自己怎么不当皇帝?”
“纯属无稽之谈。”
“老师,您可别当真。”
“咱们践行的可一直都是忠君爱国之道。”
方子期笑道。
“子期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自然就有很多种思维和想法。”
“不是每个人都想当皇帝的。”
“有些人就喜欢当挽狂澜之即到,扶大厦之将倾的千古名相或名将。”
“至于皇位?他们反倒会觉得是一种累赘。”
“你这位同窗首辅,应当就是这种人。”
“子期。”
“你实话告诉为师。”
“大顺皇位摆在眼前,你当真…不曾动心吗?”
“子期!”
“你不想…当皇帝吗?”
柳承嗣的声音逐渐沙哑。
方子期此刻倒是很淡定。
“老师。”
“您想当皇帝吗?”
方子期反问道。
柳承嗣一愣,这回旋镖怎么飞回来了。
柳承嗣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摇头。
“为师此生唯愿大梁江山社稷稳固,自然不会当那谋权篡位之逆臣!”
柳承嗣气势十足道。
“老师,您之所想,亦是子期所想。”
“世界皆仰慕千古名相诸葛孔明。”
“但是谁曾夸赞过乐不思蜀的蜀后主阿斗?”
方子期摊摊手道。
柳承嗣听到此处,嘴角微扬道:“确实。”
“子期!是为师…多想了。”
“子期在忠君爱国之道上的造诣,已超越为师甚多。”
“哎!”
“为师刚才居然对子期你有所怀疑…实在该死啊!”
“大梁所有人,包括为师在内,都有可能成为叛贼,唯有子期不会!”
“子期!”
“有你在!”
“我大梁定然还能续命三百年!”
柳承嗣自信满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