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中。
礼部尚书岑子恒作为罪犯被带了上来。
只是一日,这位礼部清贵的尚书大人就完全没有了昨日的体面和威风。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头发都多了不少。
方子期本以为这个案子已经是铁案了。
毕竟证据确凿……
按照常规逻辑,这个礼部尚书岑子恒会承担左右罪责,然后将首辅高廷鹤给摘出去。
“参见陛下!”
“参见太后娘娘!”
“此案,经由我刑部全面审查!”
“翁言才同礼部尚书岑子恒之子岑秦秘密勾结,向大顺售卖粮食、私盐等战略物资!”
“礼部尚书岑子恒之子岑秦全权参与此事,岑秦借助其父亲之权势,暗中为翁言才疏通关系门路,为其伪造通关文牒!”
“涉案金额高达二百七十四万两……”
“岑秦、翁言才通敌卖国,罪大恶极!理应处死!”
“礼部尚书岑子恒教子不严,亦应严惩不贷!”
“请陛下、太后娘娘圣裁!”
刑部尚书安康说完后,就退下了。
随即就是一众官员附和。
方子期此刻同宋观澜站在一起,他们作为案件的参与者,今日的朝会必须要来。
只是站的位置比较靠后罢了。
此刻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愕然。
好家伙。
高高端起来。
然后轻轻放下去是吗?
“既然诸位爱卿都是这个意思。”
“那就拟旨吧!”
太后娘娘发声道。
约莫一刻钟过后。
魏公公站了出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君恩浩荡,当以忠报;国法森严,不容奸佞。礼部尚书岑子恒,位居六卿,典掌教化,却溺于私爱、教子无方,其子岑秦,狼子野心,暗通大顺,私贩官盐、偷运军粮,资敌助逆,动摇国本,实乃十恶不赦之罪!商人翁言才,利令智昏,甘为鹰犬,不仅全程参与通敌贩私,更居中联络、隐匿赃证,其罪尤烈,祸及宗族。
今据三法司会审定谳,罪证昭彰,法无可贷。特颁宸断:
一、削去岑子恒礼部尚书之职,贬为庶民,终身禁锢原籍,不得离境!
二、逆子岑秦,通敌叛国,着三日后午时于午门处斩,枭首示众,曝尸三日!
三、奸商翁言才,通敌附逆,罪连宗族,着夷其三族(父族、母族、妻族),同案男丁皆处斩,十五岁以下女眷没入官为奴,家产全数抄没入官,充入国库!
百官须知,忠君爱国乃立身之本,教子治家为为官之要。凡敢私通外敌、罔顾国法者,无论官民,必诛无赦;凡敢教子不严、纵容为恶者,必严惩不贷!尔等当引以为戒,恪遵国法,共固邦本。钦此!”
……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通敌卖国的罪名啊……
太戏剧化了吧?
方子期本以为就算是扳倒高廷鹤有难度,最起码能干掉岑子恒这个礼部尚书吧?
毕竟这证据直指岑子恒啊。
最后谁能知道,只是撸了岑子恒这个礼部尚书的职务,削职为民。
不过岑子恒将他儿子岑秦拉出来当替死鬼了。
至于那个商人翁言才,那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只是…这家伙三族也被灭了啊……
这公平吧?
当然不公平。
罪魁祸首的首辅高廷鹤连一句训斥都没有,仍旧高高在上的。
然后作为通敌卖国的执行者岑子恒,也只是被削职为民了。
但是那个听命的商业翁言才呢?非但自己要死,三族也要灭……
要说一视同仁,既然圣旨上说岑子恒的儿子岑秦参与通敌卖国了,那岑家也应该夷灭三族吧?
就因为岑子恒是首辅高廷鹤的人,有背景在,所以他就算是犯了通敌卖国的事,也死不了?
哪怕证据确凿,他也能让自己的儿子去顶罪?
方子期微微一叹。
原本他对大梁其实还是有一些期待的。
但是现在看来……
实在是不该期待啊。
期待什么?
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乱糟糟的大梁……
再好的缝补匠,也缝不起来了。
缝缝补补三百天可以,但是想要缝补三百年?那不是笑话吗?
有些事……
没有期待…或许还更好一些。
方子期心中暗自想道。
下朝后。
方子期都感觉有些浑浑噩噩的。
心里面感觉有些堵得慌。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后的良心在作祟?
还是说自己曾经的理想在崩塌?
“子期。”
“是不是想喝酒了?”
“走!”
“咱们回家喝!”
“喝个痛快!”
宋观澜笑着道。
“师兄。”
“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方子期忍不住道。
“其实一开始也有点意外的。”
“但是现在的大梁不就是这样吗?”
“变成什么样,我都感觉正常。”
“毕竟科举都能造假了。”
“会试前三甲的那两个草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个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官宦子弟,能成为二甲进士。”
“而且还能入翰林院……”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啊!”
“子期!”
“现在你还看不懂吗?”
“烂了!”
“大梁烂了!”
“从根子里就烂了!”
“其实我挺佩服柳阁老的。”
“他一直在为大梁缝缝补补。”
“为此不惜舍弃了很多东西。”
“乃至于连卖官鬻爵这种事都参与了。”
“但是有用吗?”
“短时间内来看,确实有点用。”
“但是拉长线一看呢?很快就会被大梁的腐朽之气彻底鲸吞了。”
“所以……”
“终究只是无用功。”
“现在的大梁,必须要改革一新!”
“必须要破釜沉舟!”
宋观澜道。
“所以…师兄觉得,应当从什么地方变?”
方子期请教道。
“从皇族的姓氏上开始变啊!”
“让萧氏皇族成为历史。”
“如果仍旧是萧氏皇族执掌大梁,大梁就算是因为一两个名臣名将出现短暂繁荣,很快又会被更加浓郁的腐朽之气湮灭。”
“唯有……”
“从根子上变!”
“若是萧氏皇族能变成方氏皇族……”
宋观澜还想再说,已经被方子期直接捂住嘴了。
大胆!
太大胆了!
家里面说说也就罢了。
此刻还在马车上呢……
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
他这师兄…一门心思的就想造反。
若是以前。
方子期可能会训斥他师兄一番。
但是今日,方子期懒得训了。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他居然觉得他师兄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
腐朽……
是的。
是腐朽。
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腐朽之气,让所有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
方子期突然想到。
作为通敌卖国之事的执行者——前礼部尚书岑子恒既然都能全身而出,只是削职为民的话。
那他老师的长子柳允明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顶多也就是强加税收?贪污索贿?
若是放在正常的朝代。
这确实该死。
但是放在大梁呢?
顶级刑罚也就是罢官去职吧?
回到刘府。
刘青芝不断地捶打着老腰。
“在朝堂上站了几个小时,属实有些吃不消了。”
“哎!”
“还真是老了!”
“子期!”
“离开朝堂的时候,为师就见你神色不对,可是有什么事?”
刘青芝关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