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三千铁骑肆虐沛国,如入无人之境,连破要地,焚粮断桥,斩将戮卒的消息,如同数九寒天里最刺骨的冰风,席卷了整个许都。朝野上下,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近乎公开的震动与恐慌。“玄戟镇淮”的凶名尚未冷却,“戟荡百里”的恐怖已如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市井坊间,酒肆茶楼,无人敢高声谈论,唯有窃窃私语中,充满了对那个名字的畏惧——“陆文韬”。其勇猛,已远超昔日虎牢关前的吕布,成了悬在许都上空一柄滴血的利刃。
司空府,议事大堂。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无人敢直视主位上面沉如水的曹操。地上,那份详细记录了陆炎此番暴行的军报已被撕得粉碎,如同曹军在北岸散落的旗帜。
“一千五百精锐!三处要隘!十日之内,灰飞烟灭!”曹操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我军将领,如同土鸡瓦狗,被其随手斩杀!粮草军械,付之一炬!谁能告诉孤,那陆文韬,莫非真是天神下凡?!还是我帐下的将士,都已成了任人宰割的绵羊?!”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墨跳起:“说话!”
堂下死寂。夏侯惇独眼低垂,夏侯渊面沉似水,曹仁、曹洪等宗室将领皆脸色难看。即便是最悍勇的许褚,此刻也紧握着拳头,粗重的呼吸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陆炎展现出的,已非单纯的勇力,而是一种摧枯拉朽、无视常规的绝对暴力!
“明公息怒!”荀彧不得不出列,声音带着沉重,“陆炎悍勇,确超乎预料。然其孤军深入,虽一时得逞,却已暴露其兵力不足、难以久持之弱点。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沛国局势,加固防线,断其再次北上之路。待我军筹备完毕,以泰山压顶之势,必可一战而定!”
程昱阴恻恻地补充:“文若所言甚是。然,陆炎此举,意在震慑,更在牵制。其料定我军必因此番受挫而调整部署,延缓甚至放弃对广陵用兵。此乃阳谋。我军若因此畏缩不前,正堕其彀中。”
贾诩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道:“陆炎之勇,可畏;然其势,未成。其所恃者,不过淮水天险与个人武勇。我军新得沛国,根基未稳,方为其所乘。当加速消化沛国,推行仁政,收拢流民,使其无隙可乘。同时,离间、刺杀之事,需更加紧。猛虎虽凶,亦有打盹之时。”
曹操听着谋士们的进言,胸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堂下,捡起一片被撕碎的军报残片,上面依稀可见“陆炎单骑破寨”等字眼。
“猛虎?”曹操冷笑,将残片碾碎,“尔等仍视其为虎?不,此乃孽龙!潜于东南,如今已露鳞爪,欲要翻江倒海!”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将:“我军新败,士气受挫,此乃事实!然,若因此便畏首畏尾,我曹孟德还有何颜面立于这天地之间?!”
他猛地提高声音:“荀彧!”
“臣在!”
“全力筹措粮草,征发民夫,开春之前,孤要看到足够十万大军三月之用度的粮秣囤于陈留、谯郡!”
“诺!”
“夏侯惇、夏侯渊!”
“末将在!”二将踏前一步。
“着你二人,即刻前往沛国,接手防务!整饬军纪,深沟高垒!若再让陆炎一兵一卒越过淮水,提头来见!”
“诺!”
“曹仁!”
“末将在!”
“虎豹骑全军,由你节制,加紧操练!来日决战,我要你用这支铁骑,踏碎陆炎的营寨!”
“诺!”
“程昱、贾诩!”
“臣在。”
“离间、刺杀,孤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孤要知道寿春的一举一动,孤要看到陆炎集团内部生乱!”
“遵命!”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许都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曹操展现出了他作为乱世奸雄的决断与狠辣,他要以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将那条露出逆鳞的孽龙,彻底扼杀在淮水之南!
与此同时,寿春城却沉浸在一片狂热的振奋之中。
陆炎率三千铁骑凯旋,带回来的不仅是辉煌的战绩,更有从曹军手中缴获的大量旗帜、兵甲,以及那颗被悬赏的曹据的人头。当这些战利品被陈列在昭烈祠前,当陆炎玄甲墨氅,手持滴血重戟,立于万军之前时,整个寿春的军民陷入了沸腾!
“万胜!主公万胜!”
“玄戟无敌!镇东将军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冲刷着相县之败带来的阴霾。陆炎的个人威望,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在普通士卒和百姓眼中,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倚重谋士将领的主公,而是战无不胜、庇护一方的武神!
然而,在这狂热的表象之下,真正的核心层却保持着异样的冷静。
镇东将军府,密室。
陆炎、庞统、赵云、徐盛、鲁肃齐聚。气氛与外面的欢腾截然不同。
“主公此番突进,虽大涨我军士气,重挫曹军,然亦彻底激怒了曹操。”庞统首先开口,小眼睛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沉的忧虑,“据各地细作回报,曹操已暂停对广陵用兵计划,转而全力备战,意图与我军进行主力决战。开春之后,恐有超过十万曹军,压向淮水。”
赵云伤势已好了七八,沉声道:“曹军势大,若倾力来攻,淮水防线压力巨大。我军新兵虽经整训,然实战经验匮乏,恐难当大任。”
鲁肃补充:“水军扩建与器械研发,虽进展顺利,然时间紧迫,恐难在决战前形成绝对优势。且钱粮消耗巨大,府库已显捉襟见肘。”
徐盛嗡声道:“怕他作甚!主公神勇,我等用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陆炎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玄铁重戟的戟杆,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曹操之怒,在我预料之中。我就是要打疼他,让他无法从容布局,将决战之机,拖到对我更有利之时。”
他看向庞统和鲁肃:“水军、器械,乃未来破局关键,进度绝不能慢。钱粮之事,我再想办法。” 他的办法,自然是更严厉地清查豪强,加征商税,这势必进一步激化内部矛盾。
他又看向赵云和徐盛:“新兵练胆,并非只有战场一途。可多派小股精锐,北上骚扰,以战代练。子龙,你伤愈后,此事由你负责。”
“云,领命!”
最后,陆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曹操欲以力破巧,我便以巧破力,以坚破强。淮水防线,需立一砥柱,一处让曹操撞得头破血流,亦难逾越的坚城!”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合肥。
“此地,当为我军之逆鳞!曹操若来,便让他在此,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