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开口,目光却猛地被翼王吸引,翼王的脸上,竟带着一种兴帝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几分温和,几分探究,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侄儿,反倒像是在端详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或者说,像是在透过这孩子,看着别的什么。
东方晨远似乎刚睡醒一觉,精神了些许,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见过几面的王伯咯咯一笑。这一幕,在溶溶月色下,竟莫名透出一种诡异的和谐,甚至……像极了一对父子在静谧夜晚共享天伦。
兴帝的心脏猛地一缩!
奶娘呢?侍卫呢?为何皇兄会抱着远儿在此?那股被他强行压下的、关于皇位来历的不安与愧疚,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如何坐上这个皇位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父皇属意的,原本确实是才华出众、威望更高的皇长子东方天翼。若非母后的全力运作……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该是亭中之人!
皇兄他沉默十五年,是在等待时机吗?此刻他单独接触远儿,意欲何为?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兴帝的脑海,酒意瞬间化作冷汗,仔细再看去,东方晨远的眉眼竟然同翼王如此相像。兴帝内心一惊,疑心更重,难道这个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迈步踏入亭中,想看看翼王的反应,他声音尽量平稳,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翼王的表情:“皇兄好雅兴,不在殿内饮酒,怎在此处逗弄朕的皇儿?”
翼王似乎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并未立刻抬头,只是将手中的糖人轻轻放到小晨远手中,看着小家伙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笑了。
这时,翼王才缓缓直起身,向兴帝看了过来。
“皇上。”翼王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臣见小皇子可爱,一时忘情,请陛下恕罪。”
兴帝的目光从翼王脸上,移到他怀中正好奇张望的东方晨远身上。孩子咿呀了一声,浑然不觉这片刻间两位至亲男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兴帝站在原地,与翼王对视了一会,沉默了半晌。夜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皇兄喜欢这孩子?”兴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比夜风更淡。
翼王抱着孩子的手臂似乎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小侄儿,片刻后才抬眼,目光坦然却深邃:“皇家子嗣,皆是瑰宝,臣自然喜爱。”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回答。
兴帝没有再追问,他只是深深看了翼王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然后淡淡说道:“宴席还未散,皇兄也早些回席吧。孩子该睡了,让宫人抱回去。”
只见翼王那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兴帝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只见翼王伸出双手,稳稳地将懵懂无知、只顾着舔糖人的六皇子抱了起来,将他小小的身子护在胸前,然后,目光沉静地、甚至是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然,直视着兴帝。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夜晚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兴帝的心上:
“将我的皇位还给我,我就不伤害这个孩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玉莲亭内,空气暧昧凝固,令人窒息的死寂,连风似乎都绕亭而过,只有池中的蛙声,提醒着亭中的人,有一场交易。
兴帝的脸色在月光下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翼王,盯着被翼王抱在怀中的儿子。小晨远似乎感受到了骤然紧张的气氛,停下了舔糖人的动作,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面色铁青的父亲,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王伯,小嘴一瘪,似乎就要哭出来。
“皇兄……”兴帝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快把远儿放下!”他试图拿出帝王的威严,但尾音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眼前这个人,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忌惮与愧疚。
翼王的手臂稳如磐石,丝毫没有放下孩子的意思。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皇弟何必惊慌?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让小晨远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肩膀,这个动作看似呵护,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表明孩子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朕的皇位,乃是父皇遗诏所定,百官拥戴,天下共知!”兴帝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道,“皇兄莫不是酒喝多了,在此胡言乱语?速将远儿交还,朕可念在兄弟之情,不予追究!”
“父皇遗诏?”翼王轻轻重复了一遍,那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捅开了兴帝努力封存的记忆。
“是啊,一份……来得恰到好处的遗诏。皇弟,那夜紫宸殿内,除了昏迷的父皇、你和你的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我真的需要在此刻,当着这孩子的面,重新辩驳一番吗?
立我为皇的诏书,是父皇当着我的面写的。父皇病了半年有余,身体起起伏伏,他担心自己突发情况,于是提前写下了诏书。
那天,他把我叫到跟前,军机大臣郝思齐也在,父皇写好后交予郝大人,藏在御书房的暗室里,可宣读时,却变成了你的名字。
怪不得,当初,父皇会让我去扬州巡视,一定是听从了你母后的谗言,将我支开,待我回来,一切都变了。”
兴帝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重击。脑海中闪现着那夜的情景——父皇躺在龙榻上,急促的喘息着,寝殿内闪烁着幽幽的烛火。
母后冰冷的眼神望着父皇,声音毫无温度,不紧不慢地威胁道:“皇上,这桩丑事,事关重大,若天下人知道,您竟然是您父皇与皇叔的爱妃郑月娥所生,天下人会怎么看您。”
“你,你怎么知道的?”元帝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神情惶恐地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光知道,还掌握着证据。”
“你,你,你...你可是我千娇万宠的贵妃啊,这么多妃子中,我对你可是最宠爱的...”
“呸,哼,哼哼。”还未等元帝说完,刘妃就打断了他,随后连声冷笑。
“最宠爱的妃子,哈哈哈,你这话只能骗骗你自己,你再也骗不了我了,我只是个替身——郑月娥的替身而已,你娶我,也只是因为我和郑月娥长的相像。
在我俩情浓时,你叫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装作对我宠爱,让我打着旗号,办一些宴会,邀请皇室中的女人参宴,实则是为了你与郑月娥的幽会作掩护。
哈哈,哈哈,哈哈,亏我一心欢喜,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而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刘妃边说边狂笑着流下了眼泪。
“哼哼,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可掩饰的,我是这天下的帝王,我喜欢一个女人,和她欢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来人,来人啊,将刘妃绑起来。”元帝指着刘妃,冲着刘妃大声地吼道,可等了一会,却没有人进来。元帝大惊:“刘妃,你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你。”
“哼哼哼,我劝皇上别费力气了。至于,皇上你刚才说,你要杀了我,恐怕不能如愿了,皇上,你没感觉到,你这几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吗?”刘妃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