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奥特那条“归巢程序启动”的信息,像一道猝然落下的闸门,将林薇和顾夜白刚刚因成功发送阻断代码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狠狠斩断。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他们意识到,之前的“数据表演”可能非但没有迷惑对手,反而像是在按照对方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向一个更深的陷阱。
“归巢……他到底想让我‘归’向哪里?”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镜界’已经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他难道还想把我抓回去?”
顾夜白眼神冰冷如铁,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不一定是你本人。他说的‘雏鸟状态稳定’,指的是他接收到的、你那些伪造的‘不稳定’数据。他可能认为,你的精神正在他预期的轨道上‘崩溃’或‘蜕变’,而这种状态,正是他启动某个后续计划的关键条件!”
他猛地转向技术团队:“重新分析所有关于‘茧房’和‘归巢’的数据碎片!重点排查是否有依赖于‘星核’特定情感状态的触发机制!”
指挥中心的气氛再次绷紧至极限。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试图在埃利奥特的“归巢程序”完全展开前,理解其真正的含义。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咀嚼着“钥匙守护者”最后的警告——“小心‘归巢的雏鸟’”。如果“雏鸟”不是指她,那会是指什么?什么东西会“归巢”?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之前分析顾夜白人格模型的屏幕,那78%的匹配度刺眼地存在着。一个荒诞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
“夜白!”她猛地抓住顾夜白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雏鸟’……会不会指的是……你的模型?!”
顾夜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薇语速飞快,思路越来越清晰:“埃利奥特一直想做的,就是让你的行为完全符合他的模型预测!他之前所有的打压、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驯化’你,让你的思维落入他设定的轨道!如果我们之前的表演,让他误以为我的‘崩溃’数据,恰好能引向你模型中某个关键的‘决策节点’,比如……因为担忧我而采取某种他预判中的、相对冒险或激进的营救行动……”
“那么,当我这个‘星核’的状态符合预期,”顾夜白接上了她的话,声音低沉而危险,“他就可以启动所谓的‘归巢程序’——一个引导我的人格模型,或者说,引导现实中的我,按照他预设的剧本,一步步走进他最终陷阱的过程!”
这个推测令人毛骨悚然!埃利奥特要的,不是单纯抓住林薇,而是要顾夜白主动地、符合“逻辑”地,走进他为“雏鸟”准备好的“巢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这个最坏的猜想,一直处于静默观察状态的侦察小队,突然发回了一条最高优先级的紧急通讯:
「‘巢穴’有异动!侧翼隐蔽通道开启,一辆经过伪装的运输车驶出,车内热源信号显示……一人,体征平稳,与之前观测到的‘陆宇哲’信号特征高度吻合!车辆正沿预设路线驶离!重复,目标疑似陆宇哲被转移!」
陆宇哲被转移了!在这个“归巢程序启动”的当口!
“他是在用陆宇哲做饵!”山鹰瞬间明白了埃利奥特的意图,“他知道我们锁定了‘巢穴’,也知道我们一定会救陆宇哲!转移陆宇哲,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出手拦截!而一旦我们动手,就正好落入了他的预测,完成了‘归巢’的第一步!”
一个赤裸裸的阳谋!救,则落入陷阱;不救,则眼睁睁看着战友被转移至更未知的险境,甚至可能被灭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夜白身上。他是“雏鸟”,也是最终的决定者。
顾夜白站在主屏幕前,屏幕上一边是陆宇哲被转移的实时路线,一边是他那被标记了78%匹配度的人格模型预测分析。埃利奥特一定在某个地方,通过那个该死的传感器和模型,等待着看他如何“选择”。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林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知道这是他迄今为止面临的最艰难的抉择。这不仅仅是救与不救的问题,更是一场关于意志与预测的直接对抗。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意味着陆宇哲被带得更远,也意味着埃利奥特的模型可能正在得意地记录着顾夜白的“犹豫”与“挣扎”。
突然,顾夜白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和决断!
“通知外围接应组,”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按兵不动,放弃拦截。”
命令一出,指挥中心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放弃陆宇哲?
“但是顾总……”山鹰忍不住开口。
“执行命令!”顾夜白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埃利奥特在等我们动。他算准了我会为了救陆宇哲而冒险。那我偏要让他算不准!”
他指着屏幕上自己的人格模型:“他要的,是我这个‘雏鸟’按照他的剧本归巢。我现在的‘放弃’,就是对他模型最直接的反击!我要让他那22%的误差,变成他计划失败的裂痕!”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心理博弈。他在赌,赌埃利奥特更在意“模型预测”的准确性,赌他无法接受“雏鸟”脱离剧本的意外,赌他会因此露出破绽!
“可是陆宇哲他……”林薇也担忧地看向顾夜白。
“陆宇哲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顾夜白语气肯定,“他是重要的‘饵’,也是‘茧房’可能的测试样本,埃利奥特不会轻易毁掉他。我们放弃拦截,打乱他的步骤,才能争取到救出陆宇哲的真正机会!”
命令被坚决地执行下去。外围接应组眼睁睁看着那辆载有陆宇哲的运输车,消失在监测范围之外,没有任何行动。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埃利奥特那边的反应。这步险棋,到底会带来转机,还是将陆宇哲推入更深的深渊?
几分钟后,技术团队突然报告:
“顾总!您体内传感器传出的生理数据……出现剧烈波动!模型显示……‘预期违背度’急剧升高!对方系统似乎正在重新评估……”
成功了?埃利奥特果然因为顾夜白的“不按常理出牌”而产生了混乱?
然而,没等这丝喜悦蔓延开,另一条紧急通讯接了进来,是负责监控“巢穴”能源信号的侦察小队:
「警报!‘巢穴’主体建筑能源读数异常飙升!内部检测到……大规模神经接口同步启动信号!强度……远超之前任何记录!他们在启动某种大型设备!」
顾夜白的放弃拦截,似乎确实扰乱了埃利奥特的“归巢”剧本,但却可能……提前触发了“巢穴”内更危险的机制!
那个正在被启动的大型设备是什么?是针对陆宇哲的?还是……埃利奥特见“雏鸟”不肯归巢,决定动用更极端的手段?
林薇看着屏幕上“巢穴”那骤然飙升的能源曲线和恐怖的神经接口同步信号,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埃利奥特是不是见无法引诱顾夜白入局,便决定……强行将陆宇哲,改造成针对顾夜白的、某种更直接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