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血色在天赐身后褪去,如同噩梦醒转时残存的暗影。巡天云舰穿梭在返回昆仑的星途,舰身裂纹被心灯之力缓缓修补,发出细微的嗡鸣。九公主坐在他身侧,指尖抚过重新变得温润的仙玉簪,目光却始终落在儿子紧锁的眉宇间。
“鬼帝最后的话...”她轻声开口,打破舰舱内凝滞的寂静。
天赐摊开掌心,那半块同心玉静静躺着,边缘还沾着黄泉秽土的腥气。“他在警告。”指尖摩挲着玉佩裂痕,“但天道阻止了他。”
云舰突然轻微震荡。星图自动展开,显示正经过北天门废墟——当年玄阴仙子叛出天庭时撞碎的天界屏障。透过观测镜能看到破碎的玉石浮岛间,隐约有幽冥气息如蛛网蔓延。
“看来鬼帝的渗透比想象中更深。”九公主叹息。
天赐没有接话。他正在内视灵台,那株与通天藤共鸣的灵犀幼苗无风自动。随着对巡天权柄的熟悉,他发现自己能感知到三界更多隐秘的涟漪。比如现在,就有一道异常波动从遥远的星骸海传来。
星骸海,传说中古神陨落之地,亦是三界法则的裂缝。
“我们去那里。”天赐突然调转航向。巡天令在控制台嵌合,云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还是撕裂空间跃迁。
当舰体冲破虚空屏障,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九公主也倒吸凉气。无数星辰残骸漂浮在墨色虚空中,巨大的神骨如山峦绵延,某种永恒的悲怆凝固在此地。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本该死寂的星骸表面,都覆盖着与黄泉秽土同源的暗斑。
“有人在污染古神遗骸...”九公主指尖凝出探查仙诀,星光触及暗斑时竟被反向吞噬!
天赐抬手制止母亲继续施法。他走到舰首,心罚剑自行出鞘半寸。剑身映照出星骸深处的异象——某具尤其庞大的龙神骸骨头颅中,竟搭建着简陋的祭坛,坛上悬浮的正是另外半枚幽冥鬼玺!
“陷阱。”他断言。灵犀之种传来尖锐预警,整片星骸海的法则都被扭曲成巨大的捕兽夹。
九公主却忽然向前迈出一步:“不,是邀请。”她指向祭坛旁某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刻着早已失传的太古神文,但母子二人都认出其中几个字迹——与当年将军府密室遗留的残卷同源。
天赐眼神骤变。他想起生父曾痴迷于研究上古秘辛,书房里堆满各种禁忌典籍。难道鬼帝与父亲的研究有关?
谨慎起见,他先分出一缕心神接近祭坛。当心灯之力触及鬼玺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三百年前的雨夜,将军在密室烛光下临摹石碑拓片;王母震怒时天兵冲入府邸的刀光;还有鬼帝尚为文士时,与将军在桃树下对弈的画面...
“你父亲发现了一些真相。”鬼帝的残念从鬼玺中浮现,“关于天罚之子的宿命,关于...天道为何恐惧仙凡结合。”
随着叙述展开,一段被埋葬的历史逐渐清晰。原来历代天罚之子觉醒后,最终都会走向对抗天道的道路。而每当这时,天道就会降下“净化”,抹除相关的一切痕迹。鬼帝正是万年前某位天罚之子的追随者,亲眼目睹天道如何将那个时代彻底从历史长河抹去。
“我等了万年,才等到新的变数。”鬼帝残念指向祭坛后方。那里浮现出光晕流转的沙盘,清晰展示着三界格局。只见代表天道法则的金色网络笼罩万物,而网络节点正在逐个黯淡——正是被幽冥界渗透的那些区域!
“这些不是渗透,是截流。”天赐猛然醒悟。鬼帝在切断天道对三界的掌控节点!
九公主突然咳嗽起来,仙躯泛起不正常的金纹。天赐急忙扶住母亲,发现她体内仙源正与某个遥远的存在共鸣——那是高悬诸天之上的瑶池!
“王母在强行召唤...”她脸色苍白地抓住儿子手腕,“天庭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几乎同时,巡天令剧烈震颤,天道威压如潮水涌来。星骸海外浮现出十万天兵的身影,为首者竟是本该镇守昆仑的九天玄女!而她手中令旗所指,正是天赐母子!
“陛下有令,缉拿私通幽冥之要犯!”玄女的声音透过星海传来,冰冷得不带丝毫旧情。
天赐看着母亲痛苦的神情,又望向祭坛上揭示的真相。电光石火间,许多疑点豁然开朗——为何天道突然赦免,为何鬼帝恰好在此时发难,为何王母始终对魔神之患反应迟缓...
这一切都是局。天道在借他之手清除鬼帝这个隐患,再以叛徒之名将他这个“变数”抹除。
“好算计。”天赐轻笑。心罚剑完全出鞘,金灰剑光映亮他决绝的眉眼,“但你们忘了...”
他剑尖轻点沙盘某个节点。那是巡天令与天道网络的连接处,此刻正疯狂抽取着他的仙元。可若是反向灌注呢?
“我从来不是听话的棋子。”
磅礴的心灯之力逆冲巡天令!整个天道网络剧烈震荡,星骸海外的天兵阵列顿时大乱。趁此间隙,天赐抓起祭坛上的半枚鬼玺,与母亲玉佩残片强行合拢——
完整鬼玺成型刹那,星骸海所有古神遗骸同时苏醒!它们化作星光洪流冲垮天兵阵型,在虚空中搭建起横跨三界的桥梁。桥的尽头,隐约可见建木贯通天地的盛景。
“走!”天赐揽住母亲踏上星桥。身后是崩塌的天道罗网,前方是重现的上古通路。
在踏入光门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向溃散的天兵。九天玄女在乱军中与他对视,唇间无声吐出二字:
“快走。”
星门闭合的强光中,天赐握紧母亲的手。掌心的鬼玺与玉佩正在融合,逐渐显现出钥匙的形状。
或许开启最终真相的锁孔,就在建木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