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霞镇回来后不久,凌薇又接到了另一个地方的邀请。这次是距离青竹村约八十里,位于平原地带的杨柳乡。杨柳乡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本是鱼米之乡,但近年来却因循守旧,种植技术落后,产量一直徘徊不前,乡民生活虽不似落霞镇那般困苦,却也难有大的改善。
邀请凌薇的,是杨柳乡几位比较开明的乡绅。他们听闻了青竹村和清河县的变化,心向往之,希望能请动凌薇这尊“活菩萨”,来指点杨柳乡更上一层楼。
然而,当凌薇随着乡绅代表到达杨柳乡时,却发现情况并非如她想象般顺利。
相较于落霞镇那种绝境求生的迫切,杨柳乡的农户们普遍存在一种“小富即安”的保守心态。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地的,虽然产量不高,但也饿不死,何必折腾那些新奇玩意儿?
在乡绅组织的宣讲会上,凌薇刚刚介绍完高产作物和改良农具的好处,下面就传来了窃窃私语和质疑的声音。
“说的比唱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咱们这地儿,祖传的稻种就挺好,换了那什么‘土豆’、‘玉米’,能当饭吃吗?”
“那曲辕犁看着是轻巧,可咱们用惯了直辕犁,顺手了,换来换去多麻烦?”
“一个女人家,懂什么种地?怕是瞎胡闹吧!”
几位乡绅面露尴尬,连连呵斥,但效果甚微。
凌薇站在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或怀疑、或不屑、或漠然的脸,心中了然。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对于生活尚有保障的群体,打破惯性、接受新事物的阻力往往更大。
她知道,空口白话无法取信于人。她抬手,止住了乡绅们的呵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清越:“乡亲们的顾虑,我明白。新东西,没见过,不敢信,这是人之常情。”
她话锋一转:“我不需要大家立刻相信我,更不需要你们立刻把所有的田地都拿来尝试。我只想问,有没有哪位乡亲,愿意拿出一小块地,哪怕只有一分(十分之一亩),让我做个示范?所有的种子、改良农具,由我免费提供。若成功了,增产部分全归您自己。若失败了,我按您往年这块地的平均收成,赔偿您的损失!”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了不少。免费提供种子农具,失败了还有赔偿?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还是有人嘀咕:“说得轻巧,万一你到时候跑了呢?”
“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这时,陪同凌薇前来的一位青竹村村民,也是技术推广队的骨干之一,忍不住站出来,大声道:“你们知道啥!凌先生是我们青竹村的大恩人!没有她,我们村现在还在饿肚子呢!就是她带来的土豆和玉米,让我们村现在家家有余粮!那改良犁,好用得不得了!我以青竹村全村人的名声担保,凌先生说到做到!”
青竹村的变化,周边地区早有耳闻,此刻有青竹村的人亲自作保,分量自然不同。
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终于,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看起来家境不太好的中年汉子犹豫着举起了手:“凌……凌先生,我家有块沙地,种别的收成一直不好,大概有一分半,您……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试吧!”
有人带头,又有几个抱着试试看心态,或者家境同样困难的农户,也怯生生地表示愿意拿出小块边角地来尝试。
凌薇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感谢这几位乡亲的信任!我们立字为据,绝不食言!”
她当场与这几户人家签订了简单的协议,按了手印。随后,她亲自带着人,在那几块示范田里,手把手地指导他们如何用改良的曲辕犁进行深耕,如何按照科学的间距种植土豆和玉米,并详细讲解了施肥、除草、培土等管理要点。
她没有强迫其他人,只是专注于做好这几块示范田。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薇留在杨柳乡,一边指导那几户示范户,一边走访其他农户的田地,针对他们具体的问题,提出一些即便不更换作物和农具也能提升产量的建议,比如合理密植、适时灌溉、病虫害的简单识别与防治等。她的知识渊博,见解独到,而且言之有物,并非空谈,渐渐让一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老农也开始若有所思。
时间一天天过去。示范田里的土豆和玉米,在凌薇的精心指导和农户的配合管理下,长势明显优于周边的传统作物。那绿油油的秧苗,健壮挺拔,看着就喜人。
而凌薇提出的那些小技巧,比如在稻田里养鸭治虫,比如用草木灰防治一些叶面病害,在一些尝试的农户那里,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观望的农户们,态度开始悄然转变。从最初的怀疑、排斥,到后来的好奇、观望,再到主动询问一些技术细节。
等到土豆和玉米收获的季节,那几块示范田迎来了惊人的产量!尤其是那块沙地,产出的土豆个头大、数量多,折算成亩产,竟是往年种植豆类的三倍还多!玉米棒子又长又饱满,金灿灿的晃花了人的眼。
事实胜于雄辩!
当那几户示范户捧着沉甸甸的土豆和玉米,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凌薇千恩万谢时,整个杨柳乡轰动了!
之前所有质疑的声音,在实实在在的丰收面前,烟消云散。农户们争先恐后地围住凌薇和几位乡绅,纷纷表示明年一定要跟着凌先生干!要求购买高产种子,打造改良农具!
凌薇用实实在在的成果,打破了保守和疑虑,赢得了杨柳乡全体乡民的信服。她因势利导,开始系统地在杨柳乡推广高产作物和科学种田技术,并帮助乡里规划,利用平原优势,发展更大规模的粮食生产,甚至提出了建立小型粮食加工坊的设想。
实例,是最好的老师。凌薇用她的智慧和耐心,再次成功地在一个新的地方播下了变革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将在未来结出更为丰硕的果实,惠及更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