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散去,脚踏实地。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冲天的火光与喧嚣的杀伐,而是一处僻静山谷的临时洞府。
药痴叟之前狡兔三窟,这处隐秘据点连丹盟都未曾记录在案。
洞府内陈设简单,却灵气充裕,带着药痴叟特有的、各种灵草混杂的古怪气味。
秦烬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壁才稳住身形。
连续的高强度战斗、燃魂血祭的后遗症、以及最后强行引动地火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直接昏死过去。
但他咬着牙,硬生生挺住了。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他走到洞口,布下几重简易的警示和隐匿禁制,这才缓缓坐倒在地,背靠石壁,长长地、带着血腥气地吐出一口浊气。
洞外,夜色深沉,星子寥落。
远方的天际,那片属于万丹城方向的夜空,依旧隐隐泛着一抹不祥的暗红,仿佛巨兽尚未凝固的伤口。
药痴叟一屁股瘫坐在旁边,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息,胖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激动,表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料铺。
“完犊子了……这下真是把天捅破了……丹盟总部啊,被咱们一把火给点了……老夫以后怕是要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他嘴里絮絮叨叨,但眼神里却莫名有种参与了大事件的兴奋感。
古紫鸢的魂影自秦烬识海中飘出,比之前凝实了几分,她悬浮在半空,望着远方那抹暗红,清冷的眸子中罕见地没有嘲讽,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默。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秦烬听:
“翻云覆雨,只手撼动一方巨擘……小子,你这一步,走得够险,也够绝。”
秦烬没有回头,依旧望着那片暗红的天空,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与冰冷的笑容。
“险?绝?”
他低声重复,声音沙哑,“不过是他们逼得太甚,而我……不想再做那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他缓缓抬起手,摊开手掌,仿佛虚握着什么。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引动地火时那狂暴的能量触感,以及……一种将庞大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冰冷的掌控感。
“从今日起,”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山谷的夜风中清晰可闻,“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
识海深处,那尊葬仙残鼎静静沉浮,散发着混沌清辉,仿佛亘古如此。
它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超然物外的视角,一种敢于将棋盘掀翻、自己制定规则的底气。
药痴叟看着他平静却坚毅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仿佛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深邃,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在死谷中挣扎求存的少年,已然判若两人。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偶尔庇护、在夹缝中求生的小家伙了。
他已然成长为一条……足以搅动风云的潜龙。
“棋子也好,棋手也罢,”
药痴叟叹了口气,随即又挺起胸膛,拍了拍秦烬的肩膀(虽然差点把自己拍散架),“反正老夫这条老命是跟你绑一块了!你小子以后吃肉,记得分口汤给老夫就行!”
秦烬终于转过头,看了药痴叟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
“前辈放心,”
他语气平静,“只要我秦烬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古紫鸢的魂影也飘了过来,绕着秦烬转了一圈,恢复了那副毒舌的模样:“哼,说得轻巧。丹盟和净世殿的追杀令,恐怕现在已经传遍周边数域了。
接下来,你这‘烬火君’的名头,怕是要比那地火还‘红’了。”
“烬火君?”
秦烬挑眉,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
“外面都这么传了,”
药痴叟连忙解释,“说你一把毒火焚尽了丹盟的体面,可不是‘烬火’么?还给你加了个‘君’字,也不知道是敬畏还是嘲讽……”
秦烬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头。
烬火君……倒是个有意思的称呼。
他不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逐渐黯淡下去的暗红天际。
洞府内陷入了沉默。
药痴叟开始检查自己的家当,盘算着接下来的生计。
古紫鸢的魂影重新没入秦烬识海,似乎陷入了沉睡或修炼。
秦烬则闭上双眼,一边运转残鼎微乎其微的清辉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一边在脑海中复盘着从死谷到丹盟总部的每一步。
惊险,疯狂,但也……酣畅淋漓!
他凭一己之力,将一个根深蒂固的长老拉下神坛,将隐藏在黑暗中的勾结暴露于阳光之下,更将所谓的权威总部搅得天翻地覆!
这不再是挣扎求存,而是……主动破局!
虽然前路必然更加艰险,丹盟与净世殿的追杀如影随形,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掌控感。
执棋之手,已悄然易主。
这风云变幻的天地,他,秦烬,终于有了落子的资格。
夜风穿过山谷,带来远方的凉意与隐约的焦糊气息,也带来了新时代开启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