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桂兰看向孙太后的眼神开始阴毒起来道:“把她放在娘娘和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一来,断了她和郕王、甚至和景福宫过于密切的联系,二来,在御前,规矩大,忌讳多,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宫女,是圆是扁,还不是由着娘娘揉捏?”
孙太后闻言,沉吟起来,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
韩桂兰继续道:“到时候,寻个错处,或让她触怒龙颜,或……让她意外失足,岂不比在景福宫更好下手?也省得她在胡氏身边出谋划策,再生事端!”
将周景兰调到皇帝身边?这确实是个主意。
皇帝如今对周景兰观感复杂,既有因其狂言而产生的不喜,又有因其智破白云观困局而产生的一丝欣赏,更重要的是,皇帝年轻,对这类聪慧又带点叛逆的女子,未必没有几分好奇。
放在眼前,确实更方便掌控和……毁灭。
“只是……”孙太后仍有顾虑,“皇上那边……”
韩桂兰忙道:
“娘娘放心,咱们可以换个说法。就说周景兰此次有功,但其性情还需磨砺,放在御前严谨之地,由皇上亲自督导,方能成才,也可彰显皇上教化之功。”
“太皇太后和吴太妃那边,毕竟手伸不到乾清宫去。至于胡氏……她一个废后,难道还敢跟皇上抢人不成?”
孙太后思忖良久,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断与狠厉:
“好!就依你所言!”
“奴婢明白!”
韩桂兰躬身应道,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次日清晨,胡善祥带着周景兰前往景仁宫拜谢吴太妃。
一见到吴太妃,胡善祥便要行大礼,吴太妃连忙上前双手扶住,未语泪先流:
“胡姐姐!你这是要折煞妹妹吗?快起来!快起来!”
胡善祥亦是眼圈泛红,反握住吴太妃的手,声音哽咽:
“妹妹……此次若非你暗中周全,冒险传递消息,我与景兰只怕早已……此恩此德,善祥没齿难忘!”
吴太妃用帕子拭着泪,摇头道:
“姐姐快别这么说!当年若不是姐姐您仁厚,多次在先帝面前回护于我,只怕我早已被那起子小人构陷,焉能有今日?”
“妹妹如今所做,不过是报答姐姐当年恩情之万一罢了!”
她提及往事,更是情动,两人执手相看,皆泪眼婆娑。
周景兰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感动,轻声劝慰道:
“太妃娘娘,仙师,如今既已平安归来,便是好事。往事已矣,来日方长,还需保重身子要紧。”
吴太妃身边的心腹宫女项春华也笑着插话道:
“是啊,娘娘,胡仙师,快别哭了。我们娘娘这些日子,可是日夜悬心,寝食难安。如今好了,总算是回来了,往后又能时常见面,互相照应了。”
吴太妃这才破涕为笑,拉着胡善祥坐下,细细询问她在白云观的细节,又叮嘱回宫后诸事小心。
叙话片刻后,胡善祥又带着周景兰前往仁寿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仁寿宫内药味依旧浓重,太皇太后半倚在榻上,脸色比昨日更差了些,不时掩口低咳。
见到胡善祥二人,她挣扎着想坐直些,许江连忙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善祥……咳咳……来了……”
太皇太后声音虚弱,带着歉意:
“这次……是哀家对不住你……让你在宫外……受了委屈……咳咳咳……”
胡善祥连忙跪下行礼:
“太皇太后言重了!是我无用,累得太皇太后为我操心,动怒伤身,我心中实在不安。”
她示意周景兰将带来的一个锦盒呈上,
“这是臣妾在白云观后山亲手采摘、炮制的一些宁神静气的药材,虽不值什么,却是臣妾一片心意,愿太皇太后凤体早日康复。”
周景兰将锦盒递给许江,许江打开略一查验,对太皇太后微微点头,示意无误。
太皇太后看着那品相极佳的药材,又看看胡善祥真诚而憔悴的面容,再想到孙氏的咄咄逼人,心中更是酸楚与愧疚交织。
她伸出手,枯瘦的手微微颤抖,胡善祥连忙上前握住。
太皇太后握紧她的手,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坚定的光芒:
“你放心……只要哀家在这仁寿宫一日……就……就绝不会再让那起子小人……欺辱了你们去……”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太皇太后咳得撕心裂肺,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许江和胡善祥连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殿内一时忙乱。
周景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病弱的老人,听着她即便在病中也努力做出的承诺,心中百感交集。
这深宫之中,温情与冷酷交织,庇护与算计并存。
她们虽然暂时回来了,但太皇太后的凤体……还能支撑多久?
殿外便传来通传——孙太后到了。
只见孙太后领着韩桂兰并几个捧着锦盒的宫人,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切:
“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闻母后昨夜又咳嗽得厉害,臣妾心中实在难安,特地带了些上好的血燕和川贝来,给母后润肺止咳。”
她说着,示意宫人将东西呈上。
太皇太后靠在软枕上,眼皮都未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声音沙哑:
“难为你还惦记着哀家这把老骨头……咳咳……只是哀家这病,是气出来的,心气不顺,吃再好的东西也是枉然。”
孙太后脸上关切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忧虑掩盖:
“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凤体康健才是最要紧的。昨日之事,确是那起子刁奴可恶,儿臣也已严令程观主整顿观务,定不再让此等污秽之事惊扰圣驾和母后。”
她轻巧地将责任推给了已死的王道姑和观主。
为了缓解尴尬,孙太后目光一转,落在了侍立在胡善祥身后的周景兰身上,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赞赏的笑容:
“说起来,此次胡姐姐能平安归来,多亏了这周景兰机敏果敢,临危不乱。小小宫女,有此胆识和忠心,实在难得。”
周景兰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垂下头。
果然,孙太后接着便道:
“如此人才,放在景福宫未免有些屈才了。臣妾想着,不如提拔她到乾清宫御前伺候,一来算是嘉奖她的功劳,二来在皇上跟前也能多加磨砺,将来或许能成大器。母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