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来人，抓捕咸阳城所有方士，夷三族。”
嬴政饱含怒气和杀意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让人不寒而栗。
扶苏面色犹豫，“父皇，可否只诛首恶。”
嬴政失望的看着扶苏，“扶苏，你是在替他们求情吗？”
扶苏心头一跳，沉默下来。
一边是他自小崇拜敬重的君父，一边是心中的理想，扶苏只觉得自己站在天平的两边，难以抉择。
看着这样扶苏，嬴政摆了摆手， 语气中满是疲惫，“都下去吧。”
扶苏失魂落魄的离开章台宫，心中茫然。
章邯去而复返，将扶苏和谢珩之间的对话完整的复述出来。
嬴政看着替他诊脉的夏无且，“无且，朕的身体如何？”
夏无且仔细的诊脉后，摇头道，“陛下，臣医术不精。”
嬴政看着章邯，“盯好谢珩，不许他出兰池宫。”
夏无且露出好奇之色，“陛下，这谢珩是何人物？”
嬴政轻轻拍了拍桌子，“此物就是谢珩所制。”
夏无且察觉到嬴政语气里的欣赏和亲近，心下感叹，希望此人不会是又一个卢生。
这几日，咸阳城都闹哄哄的，百姓大多闭门不出。
“哎 你们听说了吗？那些眼高于顶的方士都被陛下下令抓了。”
“抓得好，额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个个，只吃饭不给钱，还世外高人，额看就是流氓都比他们懂律法。”
“他们还不给钱，你怎么不报官。”
“额报个锤子，人家一听是方士，都不带管的。”
旁边一名文士打扮的人提议道，“不如你现在去报官，说不定会把钱给你呢。”
那饭庄老板眼珠一转，觉得是个好主意，后来还真把饭钱讨回来了。
于是，接下来，咸阳府令就忙了起来。
半夜还在整理档案的府衙众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一桩桩血泪，决定给他们来一套盐水套餐。
嬴政看着咸阳府令呈上来的案件，眼中幽深冰冷，“叫扶苏来。”
扶苏翻看着竹简上冷冰冰的数字和案件，心中沉痛。
“你还要为这些人求情吗？”
扶苏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眼中满是坚定，“父皇是对的。”
扶苏沉默片刻，又头铁的说道，“不过，这一切的缘由都是……”
嬴政面色发黑，呵斥道，“扶苏，放肆。”
扶苏倔强的抬头，第一次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父皇，这位缔造大秦帝国的皇者，眼角染上了细细纹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失望。
扶苏想起昨夜淳于越的话，君子当怀有仁心，可看着这张面容，扶苏怎么也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
嬴政看着沉默下来的扶苏，转身，胸口起伏不定，“你走吧。”
扶苏跪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儿臣告退。”
扶苏出了含章殿后，嬴政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着身后传来的叹息声，扶苏身形微顿，随即走了出去。
出了含章殿，扶苏心下茫然，浑浑噩噩的往兰池宫方向走去。
谢珩在院中看着小猫扑蝴蝶，看了看石桌上的丝绸，心下觉得浪费，还是得造纸啊。
谢珩陷入思绪之中时，小猫声音陡然响起，谢珩从思绪中回神，顺着小猫的视线看到了院门口失魂落魄的扶苏。
谢珩起身，诧异道，“长公子可有事？”
扶苏回过神来，见自己来到了这里，“谢方士。”
房中，谢珩倒了一杯薄荷水，推到扶苏手边，“长公子，先喝口薄荷水，虽是秋日，可最近天气倒是格外热。”
扶苏喝了一口薄荷水，只觉心中的烦躁之气去了些，看着平和冷静的谢珩，扶苏心中有了丝倾诉的欲望。
一刻钟后，谢珩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谢珩斟酌片刻，“所以长公子是要为害了陛下的人求情。”
扶苏一听，脸色涨红，急忙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只诛首恶即可，不必牵连这么多人。”
谢珩听后，心中满意的点头，透过窗户瞥了一眼院中的树，提高声音说道，“所以，长公子也是很关心陛下的是吗？”
扶苏理所当然的点头，“我肯定是关心父皇的，当我见到那七窍流血的老鼠时，我恨不得把那些方士五马分尸。”
谢珩挑眉，“那长公子事后可有关心陛下身体。”
扶苏声音低了下来，“没有，我以为……”
谢珩轻叹了口气，“陛下虽是君，可也是你的父亲，陛下肩挑天下，可陛下也会累的。
尤其是经过了此事，方士献上毒丹，若陛下不严惩，天下人怎么看待陛下呢，这次因丹药之事蒙蔽陛下，之后呢？
此次轻轻放下，下次呢？”
扶苏浑身一震，嘴里喃喃自语，“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谢珩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长公子，你只想到道义，只想着如何去施展心中的理想，可你有去太医署过问陛下的身体吗？
有问过陛下身体里毒素该怎么去除吗？
有问过陛下近日饮食如何吗？
有问过陛下一天批阅那么多奏折，累不累吗？
有问过陛下遭遇如此愚弄，心情如何吗？”
原本还平淡的谢珩越说越激愤，恨不得摇着扶苏的肩膀让他清醒清醒。
扶苏愧疚的低头，“我，我没有。”
谢珩看着颓废的扶苏，“跟我来。”
扶苏跟着谢珩来到了兰池宫后院，看着两头奶牛，不解的问道，“谢方士，这是。”
谢珩看着两只被照顾的很好的奶牛，“牛奶蛋清可减少体内朱砂水银等物的吸收。”
扶苏眼神一亮，拿起蓝岑手中的碗，就要去挤牛奶。
谢珩连忙拦住，虽然行为值得嘉奖，但他可不敢让这尊贵的长公子去挤牛奶。
蓝岑屈膝，“长公子，还是婢子来吧。”
扶苏踌躇片刻，摇头道，“扶苏已做错了许多，蓝岑姑娘，可否教我挤牛奶。”
谢珩微愣，看着牛圈里的牛粪，又看了看没有丝毫嫌弃的扶苏，心中微叹，果真是个君子。
谢珩朝蓝岑点头。
蓝岑只得接了这个差事，心中祈祷，这牛不要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