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那如同霹雳般的怒吼,在巨鹿原野上空回荡,带着蛮横的杀伐之气,试图在战前便摧垮幽州军的斗志。然而,回应他的,除了那更加激昂、丝毫不落下风的战鼓声,还有幽州军阵中,一道沉稳如山岳般的身影。
刘备在张珩、关羽、张飞、赵云等大将的簇拥下,缓辔行至营门望楼之下,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先目光沉静地扫过对面袁军那喧嚣鼎沸、刀枪林立的阵势,最后才将视线落在叫嚣的颜良身上。
他并未如颜良那般声嘶力竭,声音却清晰地透过初春微寒的空气,传入两军阵前无数将士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与正气:
“颜良将军,何必口出妄言,颠倒黑白?”刘备声调平和,却自有一股力量,“冀州牧韩文节(韩馥),乃朝廷钦命,坐镇冀州,保境安民,何罪之有?袁本初世受皇恩,位列诸侯,不思报效国家,扫除国贼,反而行那胁迫威逼之事,巧取豪夺,逼走州牧,强占州郡!此等行径,与董卓何异?备,身为汉室宗亲,见此篡逆之举,岂能坐视不理?出兵冀北,乃为存续汉室纲常,拯救冀州百姓于水火,乃堂堂正正之师,何来‘退出’一说?倒是尔等,助纣为虐,追随不义之主,有何面目在此耀武扬威?”
这一番话,不急不缓,却句句敲在要害上,将袁绍得位不正、行为不端的底细彻底揭开。幽州军阵中,顿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皇叔威武!讨逆扶汉!”
颜良被噎得一滞,他本就不善言辞,被刘备这番义正辞严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只能强自吼道:“休得巧言令色!冀州之事,乃我主与韩馥之间协议,岂容你外人置喙!你趁我主不备,窃取北地,分明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
就在这时,袁军主力中军大阵分开,袁绍在金盔金甲、众多谋士将领的环绕下,终于亲自来到阵前。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怨毒与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望楼下的刘备,声音因极力压制愤怒而显得有些尖利:
“刘玄德!汝这织席贩履之徒,安敢在此大放厥词!吾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满天下,执掌冀州,乃众望所归!韩文节自知才德不足,主动让贤,此事邺城上下皆可为证!汝不过一落魄宗亲,仗着几分虚名,侥幸窃取幽州,如今更行此强盗之举,强占我冀州半壁,还敢污吾为篡逆?当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
见到正主出现,刘备目光更显锐利,朗声反驳,声音传遍四野:“袁本初!是否众望所归,是否主动让贤,你心知肚明!长史耿武、别驾关纯,乃至中山、安平、河间无数忠义之士,为何皆反你?若非你行事不端,逼迫过甚,岂会引得半冀之地烽烟四起,民心思汉?你口口声声四世三公,却行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岂不愧对袁氏先祖累世清名?岂不愧对朝廷厚恩?备虽出身寒微,亦知忠义二字,绝不容国贼篡逆,祸乱江山!”
“你……!”袁绍被刘备句句诛心,特别是提到他逼迫韩馥和失去半冀之事,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气得他手指发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身边的谋士许攸连忙上前,欲要代主分辩。
然而,张珩却在此刻策马微微上前,声如洪钟,直接盖过了许攸尚未出口的话,其声霸道凛然,带着一股沙场宿将的血腥煞气:“袁本初!休再巧言狡辩!是非曲直,天下人自有公论!尔等胁迫韩馥,阴谋算计我幽州在先,如今见我大哥据守大义,深得民心,便恼羞成怒,兴兵来犯,无非是黔驴技穷,徒显无能!要战便战!何须多言!我幽州儿郎,何惧你河北兵马?正好借此巨鹿战场,让天下人看看,是谁,才能真正守护这河北之地,是谁,才配得上这汉室忠臣之名!”
张珩这番话,更是直接将矛盾推向顶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战意,将袁绍扣来的“背信弃义”、“强盗”等帽子狠狠摔了回去,并反手扣上了“无能”、“不配”的标签。
幽州军士气再次大振,无数刀枪顿地,发出有节奏的轰鸣,齐声高呼:“战!战!战!”
声浪如潮,席卷原野,竟将数万袁军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袁绍见言语上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被对方连连抢白,己方士气受挫,他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刘备军阵,竭斯底里地怒吼道:“刘备!张珩!尔等欺吾太甚!全军听令!给吾踏平敌营,鸡犬不留!!”
“杀!!!”颜良、文丑早已按捺不住,闻令如同出闸猛虎,挥军向前!
刘备见状,亦沉声下令:“全军戒备,迎战!”
“咚!咚!咚!咚!”
更加急促震撼的战鼓声从幽州营垒中冲天而起,如同雷鸣,敲响了大战的序曲。弓弩手引弦待发,长枪兵架起如林枪阵,重甲步兵如同磐石般扼守营垒要害。
刹那间,巨鹿原野上,杀声震天,烟尘滚滚,袁军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幽州军坚固的营垒,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击!双方主帅这一番唇枪舌剑,最终化为了最原始、最残酷的兵戈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