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杨小帅的生活节奏变得简单而规律。每日辰时,他准时出现在百草园陈长老的小院,领取的任务也千篇一律——照料那垄凝露花,以及园中其他一些基础药草。
没有期待中的高深功法传授,没有凌厉的剑诀指导,只有日复一日的松土、浇水、除草、捉虫。陈长老似乎完全忘了要教他修炼这回事,只是偶尔在他劳作时,背着手溜达过来,看似随意地指点几句。
“松土不是刨地,要轻,要柔,感觉泥土在你的锄头下自然分开,而不是被你强行劈开。”
“浇水要看天,看地,看苗。烈日当头时浇的是救命水,清晨傍晚浇的是滋养水。”
“你看这株草叶尖发黄,不是缺水,是根下有一块小石子硌着了,灵气运行不畅。”
这些话语,初听像是老农的经验之谈,但杨小帅渐渐发现,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理。他尝试着按照陈长老说的去做,不再用蛮力,而是用心去感受锄头接触泥土的反馈,去观察水滴渗入土壤后灵草细微的变化。
起初,进展缓慢得令人沮丧。他依旧像个笨手笨脚的学徒,常常一不小心锄断花根,或者浇水过多淹了苗圃,引来陈长老无奈的摇头和园中其他弟子善意的低笑。但他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又上来了,既然长老让做,那就做到最好!
这天下午,杨小帅照例在给凝露花松土。烈日当空,虽然他已是修士,寒暑不侵,但长时间的专注劳作,依旧让他额头见汗。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的锄头和脚下的泥土中。
他回想着陈长老的话——“不是用手,是用心”。他不再仅仅把松土当作任务,而是尝试着去“倾听”泥土。锄头轻轻落下,他感受着土壤的松紧、湿度;感受到凝露花根系在土中细微的伸展;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土壤中那些微弱灵气的流动。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他手中的锄头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每一次落下、翻开,都自然而然地避开了那些细密的根须,精准地疏松着根际的土壤。他甚至能通过锄头传来的触感,“听”到泥土在呼吸,感受到凝露花因为根部变得舒适而散发出的微弱欢愉波动。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玄妙状态中时,陈长老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杨小帅完全没察觉到长老的到来,他下意识地调整着动作,时而轻柔如抚摸,时而精准如针灸。他体内的《引气诀》在不经意间自行缓缓运转,但与以往刻意引导不同,这次的运转异常平和,如同溪流般自然流淌,与周围环境中草木散发出的生机之气隐隐交融。
他周身的气息,也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少了几分刻意修炼的锋锐,多了几分与自然融合的圆融。虽然修为没有明显增长,但灵力的质感和对身体的掌控,似乎更加精纯和自如了。
陈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他没有打扰杨小帅,又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直到夕阳西下,将药圃染成一片金黄,杨小帅才从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神清气爽,体内灵力充盈而温顺。再看那垄凝露花,叶片饱满,蓝花娇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长势明显比旁边其他弟子照料的要好上一大截!
“这……”杨小帅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生机勃勃的凝露花,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明悟。
他好像有点明白陈长老的用意了!
这种看似枯燥的劳作,并非惩罚或浪费光阴,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修炼方式!它修炼的不是具体的法术招式,而是对自身灵力的精微控制,是对自然万物的感知力,更是一种“心境”的锤炼!让他在这种缓慢、重复、与生命打交道的过程中,将混沌灵根那种易于躁动、难以驾驭的特性,慢慢沉淀、磨合,使其变得更加温顺、包容,与天地自然更加契合!
这远比直接传授一套高深功法要更加根本,也更加适合他!
想通了这一点,杨小帅心中再无半点怨言,反而对陈长老充满了感激。这位看似平凡的老者,是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为他打下最坚实、也最独特的道基!
从那天起,杨小帅对待百草园的工作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不再将其视为负担,而是当作一种珍贵的修行。他更加用心地去观察每一株灵草,去体会它们从发芽、生长、开花到结果的完整生命周期,去感悟其中蕴含的“生、长、收、藏”的自然之道。
他甚至开始主动向陈长老请教各种灵草的习性、药性,以及它们与不同属性灵气之间的关系。陈长老对他的提问总是来者不拒,耐心解答,言语间往往能引申出更深层次的修行道理。
“这株‘火焰椒’,性烈,喜阳,其内蕴含的火灵气暴躁难驯。但若以温和的土属性灵力缓缓引导,却能炼制出上好的驱寒丹药。修仙亦是如此,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方是正道。”
“你看这‘月光苔’,生于阴湿之地,吸收月华,性子清冷。但它却能中和某些丹药中的燥热之气。有时候,看似弱势的特性,在合适的时机,却能发挥关键作用。”
这些教导,让杨小帅对修行、对自身灵根的理解,不断加深。他隐隐感觉到,一条不同于寻常修士的、更加贴近自然本源的修行之路,正在他脚下缓缓铺开。
偶尔,他也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内门弟子听说混沌灵根的杨小帅整天在百草园种地,不免嗤之以鼻,认为他自暴自弃或是被宗门放弃了。但杨小帅对此只是一笑置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的内心,因为每日的劳作和感悟,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静和充实。他知道,陈长老播下的种子,正在他心田深处悄悄发芽。而当这株幼苗长成参天大树之时,必将震惊所有人。
长老的用意,深如渊海。而杨小帅,正以他的勤奋和悟性,一步步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青岚宗内的修行,在这看似平淡的种地生涯中,正悄然发生着质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