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景色清幽、占地广袤的山庄之中,曹子曦领着一众工匠与侍从,仿若忙碌的工蚁,已足足耗费了三日时光。这三日,晨曦初露时她们便开工,直至暮色沉沉才歇手,只为将这山庄修整一番,以作长远之用。如今,大体的修缮工程终告一段落,楼阁的破损处已修补完好,庭院的小径重铺砖石,亭台也刷上了崭新的漆色,尽显古朴雅致。虽说还有些细微之处,诸如雕花的精修、门窗合缝的调整等,尚需后续逐步完善,但总算有了个令人满意的雏形,能暂解燃眉之急了。
这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细碎光影,曹子曦趁着间隙,踱步走向山庄新建的图书馆。那图书馆是座精巧的双层楼阁,飞檐斗拱恰似展翅欲飞的鸿雁,木质的门窗散发着温润光泽,周边绿植环绕,静谧又透着几分书卷的灵气。她刚一踏入门扉,恰似撞入了一片墨香的海洋,浓郁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直沁心脾。抬眸环顾,只见四周皆是层层叠叠、摆满了书简的书架,从地面直至天花板,密密麻麻,犹如林立的书之方阵,叫人咋舌不已。
曹子曦满心惊叹,未曾料到在这短短数日之间,甄宓竟能搜罗来如此海量且品类繁杂的书籍,真不愧是名满邺城、才情卓绝的女子。她的目光犹似探照灯,在这满室书简间巡弋,忽然,在一处角落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甄宓正弯腰忙碌,身姿轻盈却专注,手中细致地整理着书简,将它们按类目、年代一一归置,那认真模样,仿若世间纷扰皆与她绝缘。
“宓姐!”曹子曦快步趋近,声音带着几分欣喜与敬意。
甄宓闻声回首,见是曹子曦,嘴角上扬,绽出一抹浅笑,恰似春日湖面泛起的涟漪,温婉动人。“子曦,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不是正忙着给孩子们制作书桌、凳子么?”她嗓音轻柔,如珠落玉盘,透着丝丝问询之意。
“都弄好了,恰好得闲,便想着来这儿瞧瞧。”曹子曦笑着回应,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甄宓脸颊,见那白皙面庞上挂着细微汗珠,在光线下闪烁,恰似晨间草叶的露珠。她心下一动,不假思索地从袖间掏出一方手帕,抬手欲为她拭去汗珠。那手帕是素色锦缎所制,边角绣着雅致的兰花纹样,触感柔软细腻。
甄宓心下陡然一紧,恰似受惊的小鹿,双颊泛起薄红,忙抬手接过手帕,自行擦拭,轻声道:“我来吧,多谢子曦。”
曹子曦倒也洒脱,并不纠结于此,目光再次扫过四周书架,由衷赞叹:“宓姐,着实厉害!不过短短三日,竟能将这图书馆填充得如此丰富完备,真叫人佩服。”
甄宓微微颔首,乌发随之轻晃,谦逊说道:“这些书简,有一部分是我多年积攒、平日研读之物,还有些是从邺城各处书舍重金购得。这世间,只要银钱足够,搜集书简倒也并非难事,实在不足为奇。”
“宓姐这话可就过谦了。”曹子曦摆了摆手,神色认真,“书简虽易买,可买什么书却是大有学问。我方才大略看过,这涉猎范围,上至浩瀚天文,星辰运转、历法推演之奥秘尽在其中;下至广袤地理,山川形胜、风土人情无所不包,着实用心。”话说到此,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眸骤亮,急切问道:“宓姐,这些书你该不会都读过吧?”
见甄宓螓首轻点,曹子曦顿觉心头似遭雷击,仿若被一万点暴击击中,满是震撼与倾慕。“宓姐,你真乃奇女子,这般优秀,实非凡人能及!”说着,她高高竖起大拇指,那大拇指挺立笔直,满含肯定与赞誉之意。
甄宓瞧着她这突兀举动,面露疑惑,黛眉轻挑,学着她模样也竖起拇指,脆声问道:“子曦,这是何意呀?”
曹子曦见状,忍俊不禁,忙解释道:“宓姐,在我们这儿,这手势便是夸赞人厉害、了不起的意思呐。”
甄宓恍然,嘴角笑意更浓,轻笑道:“原是这般,其实这些书量不算多,我身边的文人雅士、饱学之士,所藏之书大多是这个分量呢。”
这话一出,曹子曦顿觉自己像个见识浅陋之人,心下不免有些失落,暗暗咋舌,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高门才女圈子,自己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一时竟有些自闭。为打破这稍显尴尬的氛围,她上前拉住甄宓手臂,热情说道:“宓姐,别老在这儿闷着了,走,我带你出去转转,忙了这些时日,也该放松放松,赏赏这山庄景致。”
两人并肩,漫步至闲亭之中。那闲亭建在一方荷池之畔,四周红莲摇曳、绿荷田田,清风徐来,满是馥郁花香。石桌上早已备好茶具,茶烟袅袅升腾。二人相对而坐,正惬意闲聊间,忽然,天空传来一声仿若惊雷的巨响,震得空气都嗡嗡作响。紧接着,一朵绚丽烟花在高空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点亮苍穹,那光芒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此刻却让曹子曦脸色骤变。
曹子曦本是悠然靠坐,闻声瞬间弹起,神色冷峻如霜,快步至亭边,抬眸凝视那烟花消逝之处,心下暗忖:“糟糕,这是母亲贴身携带的特制烟花,按行程推算,母亲她们理应是这几日抵达邺城,如今烟花乍响,莫不是途中遇袭了?”念及此,她心急如焚,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双拳紧握,指甲都嵌入掌心。
甄宓见她这般异样,也知事有蹊跷,忙起身相随,莲步轻移,神色满是担忧与疑惑。
待赶到山庄大门处,只见一众女卫身着劲装、腰佩利刃,个个神色凝重、严阵以待;女医们背着药箱,手中紧攥医具,满脸焦急。她们皆瞧见了那朵突兀的烟花,深知其代表的危急信号,明白老夫人与孩子们恐陷入险境,都眼巴巴望着曹子曦,等待指令。
曹子曦身形矫健,飞身上马,那匹马似感受到主人急切,刨蹄嘶鸣。“所有人上马,随我出城!”她高声呼喊,声若洪钟,响彻四周。话语未落,又猛然想起怀有六甲、已然足月的大嫂,心下“咯噔”一响,忙补充道:“曹珠、朱穗,带上所有药品、医具,一丝一毫都别落下!未名,记得拿好油布,以防不时之需!丁管事,你速去将邺城所有大夫都请进宫里,若遇阻拦,可酌情动用武力!”言罢,她解下腰间令牌,甩手丢给丁管事,那令牌在日光下闪烁寒光,象征着无上权威。
正欲策马飞驰之际,曹子曦瞥见一旁甄宓,神色稍缓,嘱托道:“宓姐,麻烦你留守山庄,安排后续事宜,孩子们过会儿便要入住,诸多事宜还需你费心。”
甄宓郑重点头,身姿挺拔,虽不明具体何事,但瞧这阵仗,也知事态严重,殊不知这场变故,日后还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纠葛……在众人的马蹄扬尘中,曹子曦一行人如离弦之箭,向着邺城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甄宓站在庄门,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满心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