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溽暑,医馆里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和腐臭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大堂里躺满了病人,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有妇人抱着抽搐的孩童在青石板上跪拜,祈求着苍天能救救她的孩子,额头磕出了血痕。
角落里,一个孩子紧紧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父亲,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地上血迹斑斑,有的病人因病情过重,咳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窗外,天色阴沉,仿佛也在为这场灾难而哀伤。瘟疫如同恶魔一般,在这个小镇肆虐,将人们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
医馆里的惨状,只是这场灾难的一个缩影。
此时的齐无寒头发凌乱不堪,仿佛刚从一场激烈的搏斗中挣脱出来。几缕发丝无助地垂挂在额前,汗水与泥土混杂其间,显得十分狼狈。
脸庞上布满了尘土和细小的划痕,几道干涸的血迹扒在脸颊上,使他看起来触目惊心。
衣服已变得脏污的难以辨认本色,上面布满了泥土、血迹,甚至病人的呕吐物。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迷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逃亡。呼吸急促而不稳,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胸膛剧烈的起伏。
听风终于在这个破旧的医馆里找到了齐无寒。
医馆位于云隐镇的西街,因为经营不善已空置了许久,官府便征用作为治疗瘟疫的地方。
看着医馆内已有上百人,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听风也被这场景震惊的说不出话。
仅仅大半日,竟有这么多人染了瘟疫。
听风将带来的东西都交给了齐无寒,转达了苏荷的嘱咐。又加了一句苏荷最后说到的,若有人死亡,须掩埋好尸体,瘟疫也会通过尸体传播。
齐无寒没想到苏荷竟如此细心,很多都是他这个医者都没有想到的。
听风拿到药方后询问齐无寒:“齐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齐无寒看着大夫们在人群中穿梭,忙得焦头烂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药房里,药材被大把大把地抓起,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满足众多病人的需求。
医馆的大夫和药童们累得直不起腰,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些大夫和药童都是官府征来的。
有些甚至不知面对的是瘟疫,来了后哭天喊地要回去。
可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外面是重兵把守的官兵,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
但医者仁心,大夫和药童们很快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都投入到忙碌中。
但仅凭他们几人的力量只是杯水车薪。
“听风,你告诉庆王,药和大夫都需要,特别是药!”有几味药材库存已告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药材供应不上,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更不用说,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病患源源不断被送进来。
“好,齐先生,我回去向师兄禀明,你也要保重自己!”
说完,听风便如一阵风般消失不见。
齐无寒拿着口罩让药童分发给所有人,有些已昏迷不醒的病人也被戴上了口罩。
“药水”调配好后,随着喷洒,医馆内便充斥着消毒液的味道。
齐无寒强打精神继续照看病人。
听风回来时已是深夜,魏子安听到听风讲述着医馆里的惨状唏嘘不已。
再看手中的药方:藿香、厚朴、半夏、黄连、陈皮……
听风缓缓说道:“齐先生说这些药清热解毒、健脾化湿、温中止泻、益气固脱、调和肠胃,所需量大,也可用同疗效的药材替代。只是要快!”
“今日医馆就有百余人了。明天官府会一个村一个村排查,估计感染瘟疫的人会更多,马上就要供应不了。”
遇到瘟疫,药材需求增多,药材价格肯定会疯涨。
魏子安沉吟道:“听风,趁药材价格还未涨,明日你便去大量收购药材。医馆如此混乱,指望不了那司梦年,咱们要先行动起来。”
听风领命后便退了出来。
魏子安被晨光刺得眯起眼,才发现天早已亮了。
出了房间,苏荷正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
她莞尔一笑,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氤氲着光芒,似一朵一朵喜悦的烟花。美丽的瞳仁墨色沉沉,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涡,漪涟层层。
“魏大哥,我半夜看你那屋油灯还亮着,想着你睡得晚便没有打扰你 正好林大哥来了,你和他一道用饭。”她的声音如玉石撞击,清冽好听。
等等,林尽染,他来做什么?
魏子安走进堂屋,林尽染正坐在桌前。
魏子安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闪烁不定,极力隐藏着情绪不愿被人察觉。
他挡在苏荷前面,顺势坐在了林尽染的旁边。
“魏兄?”林尽染向魏子安点头问好。
“林兄这么早过来所为何事?”魏子安疑惑地问道。
林尽染徐徐道来:“魏兄,在下找到一位世外高人,便来给苏伯父看诊。”
这林尽染倒也是尽心,前几日才找来府城的大夫,这又找来的是哪里的?
魏子安正准备开口询问,苏志贤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声。
“贤哥,你再动动脚我看!”这声音正是苏婉清的声音。
魏子安与林尽染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迈步,如疾风般朝着旁边的房间疾驰而去。
一进入房间,他们的目光便被炕上的苏志贤所吸引。
只见苏志贤满面潮红,静静地躺在炕上,而他的右脚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左右摆动着。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尤其是苏荷和苏婉清,她们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而无恙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蹦来跳去,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显得格外可爱。
“太好了,爹爹马上就能好了,又能陪我骑大马了!”无恙兴奋地喊道。
之前,他最喜欢的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爹爹扮作大马,驮着他在炕上转来转去,那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