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梳洗过后,便换上新衣服躺在床上,露出受伤的部位,等着有人来给他上药。
结果门打开是秀英,他下意识拿被子盖在身上。
秀英见他这动作,不禁失笑,“都老夫老妻了,还看不得?”
东海脸上有些羞窘,他与秀英是少年夫妻,可后来意外分离,再见面,俩人不光形同陌路,身份上也天差地别了。
尽管俩人都刻意忘掉那段不堪的记忆,但到底是回不去从前了。
“你来做什么,让逍遥他来就是。”
“逍遥也累了,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况且我也想来问问你,那姑娘该怎么处置。”
或许是怕东海赶她走,秀英连忙岔开话题。
东海果然垂眸凝思了起来,“那丫头心眼多的很,当时老爷与那难民缠斗的时候,她还暗算我们。”
听到暗算,秀英眉目含刀,“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不安分,我本以为她是个可怜人,原来是有可恨之处!”
想到自己刚才还对那丫头温声细语,秀英心里就不是滋味。
“要不要把她处置了?”她一边拿出膏药,贴在东海膝盖上,一边问。
东海见她已经上手,就放弃挣扎了。
“咱私下处置算什么,你要记得这个家是老爷夫人当家做主,他们怎么说,咱们做奴才的就怎么做。”
一听他又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秀英就忍不住拉下脸,“你莫非真把这夫妻俩当主子了?你别忘了你可是……”
“秀英!”
东海出声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毕竟现在还不是揭开真相的时候。
“我知你心中的不甘,就让我……最后赌一次吧,今晚上要不是老爷回来救我,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秀英脸色一僵,眼尾开始酸涩。
她一直不敢问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东海身上的伤,她就能想到当时的情形。
想到这些年他一路走来的艰辛,自己受过的苦,秀英心中也满是愤懑。
罢了,就陪他赌最后一次吧!
“你让乐天亲自盯着那姑娘,最好把她锁在屋里,不要让她出来露脸。”
听东海这样说,秀英先是一愣,随即便默契的想到了为何会这样做。
“你怕那丫头身世不凡?杜绝她生出报复的心思?”
这种情况一般对方是贵女,因为那些富贵人家都极为注重家风,若这姑娘是贵女,她顺利回到家后,并不会来感谢救命恩人,反而会因害怕恩人泄露那晚的事,来杀人灭口!
“即便她不是贵女出身,也要防止她赖在这里。”
“好,我等会就吩咐逍遥去做。”
两人陷入沉默,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压抑了起来。
东海感受到冰凉药膏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抚摸过,耳朵微红,为掩饰尴尬,埋头闭眼,假装昏昏欲睡。
——
天刚蒙蒙亮,薛纭岚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摸被窝,已经被冷汗浸透,身上的里衣也大片晕染开。
她咬紧双唇,冰凉的手摸上阵阵心悸的胸脯。
这一夜,她被梦魇吞噬了,怎么都挣脱不开。
原来逃出生天只是开始,薛纭岚已经能预想到自己余生,都将被那三天噩梦困住。
一想到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薛纭岚的眼泪就再次不受控制的淌满脸。
今日该轮到严妈妈给大家做早饭,可她睡过头了。
一觉醒来,就发现整个下人房只剩下她自己,左右两间屋子都已上锁,显然明月、流星、秀英三人都已经上活了。
她当时就吓得手忙脚乱出了屋,也不敢慢慢捣腾自己了,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衣服。
严妈妈暗自祈祷着,希望那三人不要去主家或者管家那里告状,她还想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呢,毕竟这么轻松的活计不好找。
裹着棉衣瑟瑟发抖的她从一间空置的下人房路过,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呜咽声。
严妈妈脚步一顿,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透过那上锁的门缝往里瞧。
这间下人房一直是空着的,所以平常都上着锁,严妈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现在里面传出哭声,就让她迷信的脑子警铃大作了起来。
透过门缝,能看到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
而此刻床上正坐着一个觉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那水灵灵的模样,比作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奇怪,里面怎么突然多了个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莫非……
这一瞬间,严妈妈自动脑补出强抢民女的戏码,她就说家里的老爷也太恪守男德了,原来私底下竟玩得这么花,还把美人藏他们下人房里,也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
“谁!”
薛纭岚正沉浸在悲伤中,若有似无听到一声叹息,她吓得立马坐直了身体。
犀利的目光四下一扫,才发现那偷窥的人影就在门外。
薛纭岚顿时心生恼怒,“偷窥都是小人行径!”
严妈妈脸当即就拉了下来,“谁乐意偷窥你,我就是看门上锁,里面还有人,就来瞅一瞅!”
“你说什么?”
薛纭岚立即下床,披上一件衣服就来到门口,轻轻推了推门,果然被锁住了。
她脸瞬间阴沉下来。
“你们为何锁住我!我当你们是心善的,没想到包藏祸心!我告诉你,我可是……”
她说顺了嘴,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好在及时收声。
不过严妈妈这么凑近一瞧,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美人眼熟。
“我怎么瞧着你眼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
薛纭岚冷哼一声,“就你一个贱奴,能见过我?”
“哦!我想起来了!我有次去玉清观求签,见过你!你当时和一个美貌妇人在一起,你们阵仗摆得老大了,还清场,害得我没解到签,白白浪费了二十文的香油钱!”
薛纭岚脸色唰的一白,她没想到眼前这贱奴真见过自己,那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你知道我是谁?”她提心吊胆的询问道。
严妈妈鄙夷的斜睨了她一眼,“左右不过就是哪家贵女,不过你也真是没脸没皮,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来和我家老爷苟合,要是你爹娘知道了,怕是得羞得撞柱!”
“你给我住嘴!”
薛纭岚目光狠厉,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一个下人如此羞辱!
这家人,果然和那群一样,都该死!
“哼,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严妈妈见对方被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得意得扭动着腰肢要走。
薛纭岚这才慌了,忙低声叫住她。
“你别走,你既然知道我身份不俗,那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报酬!”
严妈妈不屑冷笑,一个和别人偷情的落难小姐,就算放她走,她家里人也不一定愿意收,肯定觉得丢脸,到时候自己就白冒险救她了。
而且现在她这份活钱多又舒适,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得罪主家。
“一百两!”
听到这诱人的数字,严妈妈不由放慢了脚步。
“二百两!”
“五百两!”
严妈妈眼睛一亮,不情愿的折返了回去,“我看你这样子,能拿的出五百两,莫不是在忽悠我?”
薛纭岚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恨得咬牙,表面却只能装乖讨好。
“我可以写封信,你带去宝珍阁,拿到了钱你再回来救我!”
严妈妈一听宝珍阁的名号,就眼睛一亮,宝珍阁可是江陵府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不光江陵府的名媛,外地的一些贵女也会慕名来这里。
既然这女人能搬出宝珍阁,想必她话能信。
“行,我就帮你跑一趟,若是你敢欺骗我……”
“放心!宝珍阁见了我写的信,定会重金酬谢你!”
一想到即将到手五百两,严妈妈嘴角就压不住。
忙回屋拿了纸笔过来,从门缝里塞进去给薛纭岚。
薛纭岚只写了一首诗就作罢,严妈妈接过的时候还检查了一眼。
其实她认识的字很少,不过得做做样子,免得对方糊弄她。
薛纭岚早看出她是装腔作势,因为她写的是一首藏头诗,若对方识字,把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看就能知道真实内容。
只要这贱奴拿着这信去宝珍阁,保证她会有去无回!
到时候这座宅子的主人也会随之遭殃!
想到这家人即将覆灭的下场,薛纭岚就觉得痛快!
居然敢囚禁她,这家人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