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冠清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遭气氛也格外诡异凝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冠清才缓缓抬眸,锐利的眸光直射唐莹。
“你是谁,为何知晓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唐莹等的就是他这些质问。
正要开口,方管家急匆匆跑来。
“家主,京中出了大变故!”
说着,方管家踏入观赏亭,将密信递到方冠清面前。
方冠清神色一敛,起身来到一旁看密信。
丁鹤侧身不动声色的挡住唐莹的视线。
唐莹也很自觉的垂眸,在心中猜测那封信上的内容。
是京城来的密信,定是跟四大家相关。
而方家在锦衣卫和谛听堂的联合围剿下,突然凭空消失,就算锦衣卫那边着急,也拿方家没有办法。
他们只能从另外三大家下手。
四大家关系紧密,今日方家发生的事,他们定然在一边观望,一边布局应对。
所以其他三家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又是京城出的变故。
唐莹脑子里突然想起让明月几人登报的内容。
是了,那些秘密今日见报,势必引起全城轰动。
科举舞弊案或许对四大家影响不大,可关于白莲教的秘密,那就是直接撕开了四大家虚伪的脸,受万民唾骂!
想通了这一切,唐莹眉头舒展。
这密信恰好这时来,刚好加深自己刚才那些话的可信度。
今日起,四大家与朝廷再无和好的可能!
方冠清看完信,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不用看他的脸色,只观那浑身的低气压,就知这密信上的内容有多令人愤怒。
努力调整好情绪,方冠清才转身,假装若无其事道:
“你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了。”他严肃的看向唐莹。
在唐莹张嘴前,不忘追加一句提醒。
“我的时间已经浪费的够多了,开诚布公才有诚意。”
“方家主说笑了,我一直都是开诚布公的。”
唐莹从对方的神情上,已经能笃定,就是那些秘密登报了!
“我是异人,天理会一直觊觎我和我的家人,为了自保,我只能寻求盟友。”
“这就是我的目的。”
方冠清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怀疑,“可我看天理会对你也不错,你们一家人现在都还好好的。”
“况且,我没记错的话……”
方冠清向着唐莹走来,面对面审视的目光下,尽是嘲讽。
“你与白莲教才是敌人!”
“唐莹,你在徐州、扬州做的那些事,忘了吗?”
闻言,唐莹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忐忑。
“你认出我来了?”
方冠清嘴角含笑,眼中带着几分杀意。
“我没有杀你,就已经是仁慈,不过刚才你讲的那个故事不错,也算抵清了你犯的错,你没有资格再得到我们四大家的庇佑。”
说完,方冠清便转身,背影冷漠无情。
方管家会意,对唐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唐莹眼中有几分失望,垂下眼眸看着那散在桌子上的纸。
“方家主,你就不好奇天理会为何挑中了我吗?不是我的孩子、丈夫,偏偏是我。”
方冠清纹丝不动,丁鹤干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回味刚才唐莹透露出的惊天秘密。
方管家看到这情形,隐晦的给唐莹使了个眼色。
唐莹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方冠清才木着脸回身。
丁鹤忍不住好奇心,迫不及待问,“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方冠清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个异种生父,因为刚才唐莹的故事,让他如今脑子里思绪纷乱。
多一个人商讨,他便多一分底气。
于是他将密信递给丁鹤看。
丁鹤看完,脸色大变。
“儿子,这朝廷是现在就想和四大家开战?!”
方冠清沉着叫冷哼。
“这是在报复我们在科举舞弊案上煽风点火!”
“那你打算如何做?那三位呢?”丁鹤紧张的看向方冠清。
方冠清负手而立,目光眺望到层层叠叠的山峦上,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鱼死网破!”
京城。
黄昏一到,娱乐八卦报便偷摸发行了晚报。
彼时科举舞弊案的热度还未褪去,人来人往,都是在义愤填膺的讨论此事。
不光如此,游街的人还在,只是或许体力不支,从游街变为了静坐。
大冬天的,数百人就挤在皇宫门口坐着,也不喊也不闹。
有亲朋好友和好心人送来吃食和棉被,就是不劝走。
毕竟气氛都到这儿了,不一根筋的坚持下去,公道指不定就悄无声息的再次敷衍了过去。
尤其这段时间,百姓们心中都压抑着一团火,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发泄出来。
除此外,那些在名单上的官员家中门口,也有抗议的学子队伍静坐。
吓得这些官员和其家眷如惊弓之鸟,只能紧闭大门,保持沉默。
同时派人去巡防营求助,希望他们能出手赶走这群抗议的人,好还他们一个清净。
奈何今日不光巡防营,锦衣卫、大理寺、刑部等官署,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一整天,京城四处都能听见官靴跑过的声音。
因此娱乐八卦报的晚报发行时,一开始,无人注意。
只有零星几个人,发现了这晚报上的惊天内幕。
而这几人中,恰好有锦衣卫,也有四大家的眼线。
四大家的人反应迅速,立即派人去买断这些报纸。
可锦衣卫速度比他们更快,在上报的同时,就已经第一时间派人,把娱乐八卦报这个发行报社的作坊给围住,连带着幕后东家永昌侯府也控制住。
再把还未售卖出去的报纸全部收回,只有卖出去的寥寥几份。
这些人便不用管了,因为只要事情传开,便能很快锁定嫌疑人。
现在锦衣卫就是在等上面的准确口信,再来处置这些报纸。
文帝得知此事后,忍不住仰天大笑。
“天道好轮回啊!”
一整日积攒的郁火在此刻荡然无存。
文帝没有犹豫,命锦衣卫即刻把晚报上的内容散播出去。
他已经能预料到,白莲教的事曝光后,京中百姓的怒火将到何种程度。
如此也好,给朝廷分去一些压力。
锦衣卫的行动很快,四大家还在等消息呢,回过头来,却发现消息已经传入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这下京城是彻底乱了!
游街队伍壮大,直奔四大家的产业,放火、强抢、伤人,平日里温和老实的人,在知晓真相后,都变成凶神恶煞的暴徒,要把所有四大家的人、物都撕个粉碎。
那些因科举舞弊案受牵连的官员见状,以为能得到喘息,都暗暗得意。
未曾想,经过这两件大事,百姓们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绝望。
原以为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和谐美好的国家,没想到他们奉若神明的朝廷,一直暗中压榨他们,利用他们。
而四大家更过分,抓走他们的孩子去做可怕的实验,去给怪物做口粮。
最后还要把恶魔送回到他们身边,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他们老百姓这一生,竟都被利用的彻彻底底,他们苦啊!
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一大家起死!一起下地狱!
百姓们活着的意志悄然破碎,决心在黎明到来前夕,趁着黑夜蒙蔽人的眼睛,他们要好好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这一刻,满城百姓皆敛声屏息,悄然拿起镰刀、农具。
眸中翻涌着滔天恨意,猩红血丝爬满眼尾,死死锁定那些往日里高不可攀、连仰望都不敢的朱门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