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余波渐渐平息。
后方那片区域,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焦糊味,地面龟裂,一片狼藉,几株断裂的墨竹冒着青烟,那株引发爆炸的枯荣怪竹早已化为齑粉。黑煞帮众人的惨嚎声也早已消失,不知是全灭还是重伤遁逃。
暂时安全了。
岩壁后,死里逃生的五人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寂静持续了良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余韵。
最终,是楚山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陈长生,眼神复杂无比,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陈…陈兄……刚才……多谢了。”他虽然憨直,但也明白,刚才那“意外”的爆炸,绝对和陈长生脱不了干系,否则岂会如此巧合?
黑瘦汉子周莽也挣扎着坐直身体,独眼盯着陈长生,沙哑道:“陈小子……老子这条命,算你救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他性格直爽,恩怨分明,虽然满心疑惑,但感激却是真心实意。
猴子更是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几乎要抱住陈长生的腿,哭嚎着:“陈哥!以后我猴子就跟您混了!您就是我亲哥!太…太厉害了!”他语无伦次,显然被彻底震慑住了。
陈长生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心有余悸的“后怕”,摆了摆手,语气“虚弱”地道:“侥幸,真是侥幸……我也没想到会炸……”他再次熟练地将一切归功于“运气”。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再轻易相信了。
楚山河和周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猴子更是把“侥幸”二字自动翻译成了“谦虚”。
一直沉默的苏瑶,缓缓站起身。她走到陈长生面前,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没有道谢,也没有追问,只是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缓缓说道:“陈道友,大恩不言谢。此次若能生还,我苏瑶,欠你一条命。”
这句话,重若千钧。也彻底表明了态度——她不再将陈长生视为一个普通的、甚至需要照顾的练气二层散修,而是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
陈长生迎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有些事,越描越黑,心照不宣即可。
经此一役,队伍内部的气氛彻底改变。一种无形的、以陈长生为核心的凝聚力,悄然形成。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动静太大,谁也不知道还会引来什么。”苏瑶率先冷静下来,提醒道。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强打精神起身。
周莽逼出最后一丝毒血,脸色依旧难看。猴子也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苏瑶拿出那个金属小箱子,再次打开。柔和的中品灵石光芒和那枚青色玉简、暗金指环,再次映入眼帘。
巨大的收获就在眼前,但如何分配,却成了新的问题。
按照之前的约定,所得需上交鑫源行,他们可选择七折购买或抽成一成。但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价值连城,远超那二十块下品灵石的酬劳!尤其是那玄阶中品的《青元剑诀》!
若是上交,且不说鑫源行会否履行承诺(在巨大利益面前,承诺往往苍白无力),就算能七折购买,他们哪来那么多灵石?恐怕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功法被宗门或大家族买走,自己拿点微薄的抽成。
若是不上交……那就是彻底得罪鑫源行,甚至可能被追杀!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贪婪、犹豫、恐惧交织在众人脸上。
楚山河看着那《青元剑诀》,眼神火热,却又充满挣扎。周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独眼闪烁。猴子更是眼巴巴地看着灵石,口水直流。
苏瑶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陈长生身上,开口道:“陈道友,此番能得此物,你居功至伟。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她直接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陈长生,也表明了对他的尊重和认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陈长生身上。
陈长生看着箱中之物,神色平静。他对那《青元剑诀》兴趣不大,他的道路与寻常修士不同。那些中品灵石对他倒是颇有助益。而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枚暗金指环。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功法,我们留不下,也保不住。”
一句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楚山河等人瞬间清醒,面露不甘却又无奈。
“怀璧其罪。”陈长生继续道,“玄阶中品功法,足以让筑基修士心动。若消息走漏,别说黑煞帮,就是鑫源行高层,甚至清河坊其他势力,都不会放过我们。届时,我等必死无疑。”
现实残酷,却无可辩驳。
“那……难道真要上交?”楚山河不甘心地握紧了拳。
“上交,但不上交全部。”陈长生话锋一转,“我们可以选择‘抽成一成’。”
“一成?”周莽皱眉,“那才能分多少?岂不是亏大了!”
“明面上,我们只‘找到’了这十块中品灵石。”陈长生指了指箱子里的那一小堆灵石,然后又拿起那枚暗金指环和《青元剑诀》玉简,“至于这枚看似无用的指环和……这枚记载了一些无关紧要信息的普通玉简,就当是意外发现的杂物,我们自行处理了。想必鑫源行也不会对一枚破指环和一堆‘废玉’感兴趣。”
他刻意颠倒了指环和玉简的价值,将真正的宝藏指环说成无用之物,而将价值连城的功法玉简轻描淡写地说成“废玉”。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妙啊!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选择抽成一成,上交“十块”中品灵石(实际他们得到二十多块,私藏大半),就能合理合法地拿到“一成”作为酬劳(实际是私吞了大头),同时还能光明正大地留下“不值钱”的指环和“废玉”!完美地规避了怀璧其罪的最大风险!还能从鑫源行那里拿到明面上的酬劳和庇护!
至于功法,他们完全可以私下复制学习!而那枚神秘的指环,则归提出这个方案的陈长生所有,无人会有异议!
“好!就这么办!”苏瑶第一个赞同,美眸中闪过赞赏之色。此计不仅完美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更体现了陈长生的智慧和对人心的把握。
楚山河和周莽略一思索,也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纷纷点头同意,看向陈长生的目光更加不同。这份冷静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远比单纯的武力更令人敬畏。
猴子自然更没有意见,只要能分到灵石,怎么都行。
“既如此,”苏瑶拿起那枚青色玉简,看向楚山河,“楚道友,你主修剑道,这《青元剑诀》便由你保管,尽快熟记于心,之后……”她顿了顿,“之后或许可以共同参详。”她这话是对楚山河说,也是在对陈长生和周莽表态,暗示功法可以共享。
楚山河顿时激动得脸色通红,重重点头:“多谢苏姑娘!多谢陈兄!周大哥!我楚山河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他深知这份机缘有多大。
苏瑶又看向陈长生,将那份“无用”的暗金指环递给他:“陈道友,此物既是你发现,又看似无用,便归你所有,也算留个纪念。”
陈长生坦然接过指环,入手微沉,那丝空间波动愈发清晰。他点点头:“好。”
最后是灵石的分配。私藏下的十几块中品灵石,按照功劳和需求,苏瑶、陈长生、周莽各分得三块,楚山河分得两块,猴子分得一块。明面上要上交的“十块”,则暂时由苏瑶统一保管。
分配完毕,众人皆大欢喜,之前的隔阂和猜疑在共同的利益和生死经历下消散大半,关系反而更加紧密了些。
“走吧,尽快离开秘境。”苏瑶收好箱子,语气凝重道,“黑煞帮之事,恐怕还没完。”
众人点头,收拾心情,再次上路。
陈长生落在最后,手指摩挲着那枚暗金指环,精神力缓缓探入其中。
这一次,没有了外界干扰,他的精神力如同细流,轻易地穿透了那层无形的壁垒。
指环内部,一个约莫三尺见方的微小空间,赫然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空间不大,里面只放着三样东西:一枚古朴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幽冥”字样;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丹瓶,瓶口密封着复杂的灵符;还有一本薄薄的、非金非帛的暗黄色书册,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果然是一枚储物指环!
陈长生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次的收获,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惊人得多。
仙路机缘,就在这看似平凡的选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