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幽暗水域唯一的基调。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实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灵气在这里稀薄得近乎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冰冷、蕴含着无尽死意的未知能量,丝丝缕缕地侵蚀着生灵的活力。
凌九幽和墨烬渊周身灵力自发运转,形成护罩,将那诡异的死气隔绝在外。护罩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微弱的萤火,仅能照亮周身数尺范围,更远处则是无尽深邃的幽暗,仿佛潜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巨兽。
“好精纯的死寂之力。”墨烬渊血瞳微眯,银发在微光下流淌着冷辉,“此地不像天然形成,倒像是……某处古战场的碎片,坠入了时空乱流,最终沉寂于此。”
凌九幽异瞳闪烁,冰蓝与赤金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她仔细感知着四周:“空间极其稳固,但规则混乱,寻常传送手段恐怕无效。那指环和碎片将我们引来,绝非偶然。”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巨大阴影的源头——
那具漂浮在不远处的巨型尸骸。
离得近了,才愈发感受到其带来的视觉与心灵的双重震撼。它大得像一座山脉,形态怪异绝非世间任何已知种族。似兽非兽,似禽非禽,体表覆盖着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漆黑骨甲,无数根断裂的、狰狞的骨刺嶙峋地支棱着。它的头颅只剩下一半,巨大的眼眶空洞地对着“上空”,仿佛在无声咆哮,诉说着不甘与怨愤。即便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其残躯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感。
“生前……至少是神阶,甚至更高。”墨烬渊语气凝重,做出了判断。能让他都感到一丝压迫,这尸骸主人生前的强大可想而知。
凌九幽体内的空间震动得越发剧烈,尤其是那几枚来自三界执法使的天道镜碎片,几乎要破体而出,直指尸骸方向。
“共鸣的源头,在它体内。”凌九幽锁定方位,指向尸骸那破损的头颅深处,“那里有东西在召唤这些碎片,甚至……召唤我。”
这种召唤,并非善意,也非恶意,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吸引,同源力量的聚合渴望。
“小心。”墨烬渊握紧她的手,魔元暗涌,“这等存在的陨落之地,必有诡异。”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谨慎地靠近那巨大的头颅。越是靠近,那股威压和死气越发浓重,护体灵光被挤压得明灭不定。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巨大眼眶的入口时——
“嗡!”
凌九幽空间内的那枚神秘指环突然自主飞出,悬停在她身前,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白光,形成一个光晕,将两人笼罩。顿时,周围的死寂能量和威压如同遇到克星,被悄然排开,压力大减。
“哦?”墨烬渊挑眉,看向那指环,“这东西倒是有点意思。”
凌九幽眸光微动,对这指环的来历越发好奇。但它此刻显然是友非敌。
有了指环庇护,两人顺利进入头颅内部。里面更是广阔,如同一个巨大的溶洞,只是“洞壁”全是灰败的骨骼和早已干涸凝固的、暗金色的组织液痕迹。
空间碎片共鸣达到了顶峰!
凌九幽抬手,几枚天道镜碎片自行飞出,悬浮在前方,发出急切嗡鸣,指向颅腔最深处。
那里,有一点微光在闪烁。
两人靠近,看清那物时,皆是微微一怔。
那并非想象中的又一块巨大碎片,而是一枚仅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它静静悬浮在半空,表面流淌着混沌色的光泽,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规则丝线在生灭、交织。它散发出的气息,远比那些天道镜碎片更加古老、纯粹、本源!
那些碎片围绕着小晶体疯狂旋转,如同臣子朝拜君王,渴望融入,却又似乎缺少某种契机,无法靠近。
“这是……规则本源结晶?!”墨烬渊血瞳中闪过一丝讶异,“竟是这种东西!难怪那天道镜碎片如此渴望。得到它,或许能窥得一丝真正的规则本源之力,甚至……修补或重塑规则!”
凌九幽异瞳灼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额间那沉寂的“弑神符文”对这枚微小晶体也产生了反应,传递出一种“饥饿”感。
此物,她志在必得!
然而,就在她伸手欲取之时——
“吼——!!!”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尽暴虐与死意的咆哮,猛地从尸骸更深处传来!整个颅腔剧烈震动,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紧接着,四面八方,亮起了一双双猩红、混乱、充满杀戮欲望的眼睛!
一道道黑影自骨骼缝隙、干涸的组织液通道中钻出,它们形态各异,似兽似鬼,通体由精纯的死寂能量和尸骸的残念怨气凝聚而成,气息凶戾,铺天盖地般朝着两人扑来!
是这具神骸陨落后,其逸散的力量和残念滋生的守护怪物!
“哼,蝼蚁之辈。”墨烬渊冷哼一声,将凌九幽护在身后,银发无风自动,滔天魔威轰然爆发,化作实质般的黑色浪潮,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怪物碾成齑粉!
但怪物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前仆后继,而且它们似乎能吸收此地的死气不断重生!
凌九幽眼神一厉:“烬渊,开路!我去取结晶!”
“好!”墨烬渊血瞳赤亮,魔枪再现,一夫当关,枪出如龙,狂暴的魔元硬生生在怪物潮水中撕开一条通道!
凌九幽身覆指环白光,如离弦之箭,直冲那规则本源结晶!无数怪物扑向她,却被指环光芒灼烧,发出凄厉惨叫,速度骤减。
眼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晶体——
突然,那原本只是散发微光的规则本源结晶猛地爆发出璀璨光芒!
一道虚幻、庞大、扭曲、充斥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巨兽虚影,自结晶中猛地扑出,张开巨口,吞向凌九幽的灵魂!
这是神骸残留的最后一丝本能意识!它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它的力量核心!
这袭击来得太快太突然,直击灵魂!
凌九幽瞳孔骤缩,异瞳光芒大放,灵魂力量本能地构筑防御!
但就在此刻——
她体内空间,所有契约兽——小饕餮、朱雀炎曦、玄武幽璃,甚至包括那些排着队、尚未契约但已与她建立微弱联系的上古神兽、凶兽虚影,仿佛感受到了主宰受到威胁,齐齐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与嘶鸣!
万兽之威,透过空间,化作一道无形的洪流,猛地冲向她额间的“弑神符文”!
弑神符文灰芒大盛,不再是自主防御,而是主动迎击!
一道细微却无比纯粹的灰色光束,自凌九幽额间射出,后发先至,瞬间洞穿了那扑来的疯狂虚影!
“嗷——!”
虚影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惊惧的尖啸,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湮灭,消散无踪。
那枚规则本源结晶光芒一黯,变得温顺无比,轻轻落入凌九幽掌心,冰凉而蕴含着磅礴力量。
周围扑来的怪物们齐齐一滞,猩红的眼中竟流露出本能的恐惧,尖叫着后退,融入黑暗,不敢再上前。
凌九幽手握结晶,微微喘息,异瞳中闪过一丝明悟。方才万兽之力通过弑神符文爆发的那一击,让她对自身这种奇特天赋有了更深的理解。
墨烬渊瞬间出现在她身边,关切道:“没事吧?”
“无碍。”凌九幽摇头,握紧结晶,“东西拿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
话音未落,整个尸骸颅腔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骨骼开始大面积崩裂,仿佛这具神骸最后的支撑正在瓦解。
指环的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似乎消耗巨大。
“走!”墨烬渊揽住她的腰,魔元全力爆发,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身后,是不断崩塌的巨骸和汹涌的死寂能量乱流。
两人险之又险地冲出头颅,回到那片死寂水域。回头望去,那庞大的尸骸正在缓缓沉入更深邃的黑暗之中,引发巨大的漩涡。
指环光芒彻底熄灭,飞回凌九幽体内。
而就在他们脱离险境的瞬间,凌九幽手中的规则本源结晶忽然微微发热,与那几枚天道镜碎片产生强烈感应,一道微弱的、指向遥远黑暗深处的坐标信息,突兀地传入她的脑海。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怀中的三界执法使令牌(之前战利品)也轻微震动了一下,表面浮现出一行迅速隐去的古老符文——
“裁决之所,寂灭之眼。”
凌九幽心中一动,与墨烬渊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