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格外安静。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昏光里轻轻晃荡，像极了伏幽此刻悬在半空的心绪。
“……”
视线飘忽不定，伏幽没有说话。
如今，他还没有想好措辞，究竟该如何向华坦白自己的身份。
总不能直白地告诉华，那个在沧海市将她从崩坏兽爪下救起，陪着她度过了队长离去的那一段最艰难的日子，亦师亦友的前辈，从来都不是人类。
伏幽更不能直接说，自己的根源，恰是夺走华的一切，颠覆她过往的崩坏。
并且，是地地道道的，崩坏侧正崩坏旗……
“华，我一直都认为我们是朋友。”
沉默的气氛忽然被伏幽的声音打破，他抬眼望向华，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对吗？”
“是的。”
华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头点得格外坚定。
伏幽会为自己考虑，贴心地替自己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还能解答自己的困惑，时刻关心自己。
虽然伏幽并没有把自己做的事情放在明面上，但华只是木讷，并不是傻，她当然知道谁对自己是真的好……
而伏幽稳重的同时，日常中却和一个顽童一般，格外没有疏远感。
自从卑弥呼在第七次大崩坏中牺牲后，伏幽就是华唯一可以依靠的，类似于长辈的角色了。
“既然如此，我要和你讨论些事情。”
伏幽迎上华困惑的目光，缓缓低下头，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
“最近，我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我总是想起卑弥呼。”
“……队长？”
华嚅嗫着，声音轻了几分，眼神也稍稍黯淡了些许。
“没错，第七次大崩坏的时候，成为了律者的卑弥呼，杀死了第五小队的所有队员——除了你。”
轻叹一声，伏幽继续说着。
“我担心这种情况会在我的身上重蹈覆辙……华，我发自内心地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苍玄和丹朱。”
伏幽顿了顿，目光落在华青涩的侧脸，似乎有些疲惫。
“所以，有个问题就像倒刺一样，一直扎在我的心里——”
伏幽抬起头，神色无比认真地看向华，话语忽然顿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如果我也和卑弥呼一样，有一天，真的变成了律者，我的同伴们，又会怎么看我呢？”
往日里沉稳的气场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忐忑的局促，伏幽仿佛在等待着一场针对自己的审判。
“比如你……华，你会觉得，我必须要被消灭吗？”
问完这句话，伏幽便收了声，目光紧紧锁在低头不语的华身上。
气氛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伏幽觉得，假如崩坏兽有心跳的话，自己现在的心率恐怕能高得吓人吧？
“不……我不会这么想。”
良久，华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直视着伏幽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
华的声音算不上大，却带着格外的笃定。
“我一直敬仰着卑弥呼队长，她是那样一个认真负责的战士，我相信，直到在被崩坏侵蚀的那一刻，她还在继续抗争。”
“您也一样，我相信，就算您真的成为了律者的话，我也坚信，您绝对可以找回自我。”
“无论您究竟有没有战胜崩坏的意志，我都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举动……”
微微攥拳，华上前一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曾经，哪怕是已经成为了律者的卑弥呼朝自己冲来时，华都没有任何仇恨与憎恶的情感……
华从来都不认为，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队长会伤害她。
自然，对于伏幽而言，华同样相信着对方。
“……”
闻言，伏幽怔怔地看着华，心底的巨石骤然落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甚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
但这份情绪只在眼底停留了一瞬。
表面上，伏幽依旧维持着往日的沉稳，仿佛方才的忐忑都只是错觉。
“好啊，那么，我希望，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和往常一样相信我，可以吗？”
伏幽的语气放缓，语速也慢了下来，慢条斯理道。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祈祷意味——
伏幽见过太多言辞与行动相悖的人了。
万一……万一，华只是怕伤了自己的心，才说这些安慰的话呢？
刻在核心里的记忆，令伏幽实在是太过担忧。
伏幽甚至几乎快要昏过头，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事实：
对待同为律者的卑弥呼，华根本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相反，华一直敬仰着对方，更不要提“背刺”了。
“我会的。”
虽然不知道伏幽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伏幽肯定有着他自己的考虑，而且，他不可能会害自己的……华如是想道。
华当然会相信伏幽。
从对方在沧海市将自己救出来，并推荐加入逐火之蛾的时候，她就决心要追随对方的步伐了。
不过……为什么要问自己呢？
对此，华感到非常疑惑——就算伏幽变成了律者，自己也不会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自己根本没有伤害对方的能力……如果是因为害怕被伤害的话，伏幽明明应该去找凯文和爱莉希雅他们才对吧？
不等华细细思索原因，伏幽又开口了。
“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诚实下去，永不食言。”
拍了拍华的肩膀，伏幽勉强地笑了一下。
伏幽知道，华的这份承诺或许终有一天……不，即将就会迎来考验。
而那考验的重量，恐怕不是此刻的华，也不是此刻的自己，能够轻易承受的。
但此刻，伏幽愿意暂时放下所有顾虑，接住这份纯粹的信任。
……
一段时间后，伏幽让华先回资料库，继续帮助苍玄和丹朱工作。
手术室内，此刻，只剩下了伏幽孤零零的身影。
“哪怕是动物，对于受伤的经历也会刻骨铭心，下次遇到相似的情况时，要么竭力避免，要么从源头进行扼杀。”
望着空荡荡的手术室，伏幽自言自语了起来。
“由此看来，我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捂住了脸，伏幽苦笑一声。
可是一想到华那副认真的模样，他又真的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华。
“这是你在我这里的最后一次信任了！”
纠结了半天，伏幽还是释然了。
如果再走眼了的话……就算自己不长记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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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被学校肘击了，等我回宿舍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