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重复的抓小偷、调解纠纷中溜走。岸野胜,c级英雄“续骨刚”,依旧在底层打转。排名上升了几位,到了389,微不足道。
他变得更加沉默,棒球帽成了标配,刻意拉低的帽檐遮住了日渐显眼的白发。身体的旧伤在“轮回”带来的隐性强化下好得很快,但他知道,内在的某些东西,正不可逆转地老去。
笔记本上的记录多了几条,都是些小打小闹,没再触发要命的轮回。但他每次出门,精神都像一根绷紧的弦。Z市,尤其是他住的这片区域,从来都不安全。
这天下午,他刚把一个小偷铐在路边的栏杆上,等着警察来处理。任务完成,报酬微薄。他拍了拍卫衣上的灰,准备去便利店买个打折饭团。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紫色。
“嗯?”岸野抬起头,心头莫名一紧。那种感觉,比面对工厂怪物时更压抑。
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人群的尖叫。
“怪人!是强大的怪人!”
“快跑啊!”
行人惊恐地四散奔逃。岸野逆着人流,朝着骚动的中心望去。他看见一个通体蓝色、有着尾巴和巨大耳朵的诡异人形生物悬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恐怖的能量波动。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他呼吸停滞,身体本能地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
会死!靠近的话,绝对会死!甚至连触发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可能瞬间就会被蒸发!
那是……什么等级的怪物?鬼?龙?
疫苗人(虽然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在空中咆哮,声音带着毁灭的意志:“人类是侵蚀星球的病毒!我就是地球的意志,前来清除你们这些疫苗!”
它随手一挥,紫色的能量球砸向下方的街区,轰鸣声中,建筑如同积木般倒塌,火光冲天。
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岸野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这种敌人,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上去就是白给,连消耗对方体力都做不到。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这种无力感……
就在所有人都被疫苗人的恐怖威势所震慑时,一个略显突兀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进了那片化为焦土的战场中心。
黄色的超人套装,光秃秃的脑袋。
是埼玉。
岸野愣住了。他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总是拎着打折商品袋的邻居?
“喂!快离开那里!危险!”有逃跑的人回头喊道。
埼玉好像没听见,他抬头看着空中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疫苗人,表情……有点呆滞,甚至带着点“怎么又是这种家伙”的平淡。
疫苗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闯入者,它俯视着埼玉,声音充满轻蔑:“渺小的人类,你是来送死的吗?”
埼玉挖了挖耳朵:“啊,差不多吧。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很吵啊。”
“狂妄!”疫苗人怒吼,周身能量暴涨,“那就让你和这片区域一起消失!”
它凝聚出一个比之前巨大数倍的紫色能量球,毁灭的气息让远处的岸野都感到皮肤刺痛。
完了。岸野心想,这个邻居死定了。他甚至不忍看下去。
能量球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埼玉轰然砸落!
然后……
岸野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面对那足以摧毁数个街区的恐怖攻击,埼玉只是随意地、像拍掉灰尘一样,对着那能量球挥出了一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华丽的光效。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
“噗——”
如同气泡被戳破。
那毁灭性的能量球,在接触到埼玉拳头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了。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什么?!”疫苗人惊骇的声音变了调。
埼玉收回拳头,似乎觉得有点无聊。他双腿微微弯曲。
“砰!”
地面龟裂。他的身影从岸野的视野里消失了。
下一瞬,埼玉已经出现在疫苗人的面前,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疫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埼玉对着它,again,随意地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起来轻飘飘的,甚至没有打中实物。
但疫苗人那蓝色的身躯,就像被无形的巨力碾过,瞬间扭曲、膨胀,然后……
“boom!!!”
一声短促而剧烈的爆鸣。
刚才还不可一世、宣称代表地球意志的疫苗人,直接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绚烂的紫色烟花,迅速消散,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天空中的不祥紫色褪去,阳光重新洒落,照在满目疮痍的街道和那个光头的身上。
埼玉轻巧地落回地面,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搞定。回去看看特价商品卖了没。”
他嘀咕着,转身,像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慢悠悠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和死寂的现场。
岸野胜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张着嘴,帽子下的眼睛瞪得滚圆,大脑一片空白。
一拳……
就那么一拳……
那个让他连靠近都不敢,感觉瞬间就会灰飞烟灭的恐怖怪人……就这么没了?
他反复回想刚才的画面。那轻描淡写的一拳,湮灭能量;那随意的一拳,打爆怪人。没有技巧,没有蓄力,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这……这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需要依靠一次次在死亡边缘轮回,用寿命去换取一丝生机和微弱的力量提升。而那个光头邻居……
岸野猛地想起之前几次碰面,埼玉看他受伤时那平淡的眼神。那不是漠不关心,那是一种……见过真正风浪后,对浅滩涟漪的淡然。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拥有着用寿命换取力量的诡异能力。可现在他才知道,在这个光头面前,他那点用命换来的东西,渺小得可笑。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失落感攫住了他。
他冒着折寿的风险,在底层挣扎,为了对付一个狼级(或许虎级)的怪物就差点死掉。而有人,却能随手一拳,解决掉可能是龙级的灾难。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岸野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直到救援车辆的声音响起,他才恍然回神。
他压低了帽檐,转身,默默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神话级战斗的废墟。
回到那间破旧公寓,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缓缓摘下了帽子。
镜子里,那张二十四岁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鬓角的白发刺眼。
他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困惑、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那个光头邻居,埼玉。
他到底……是谁?
而自己这条用寿命硬扛出来的英雄路,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又算什么呢?
他没有答案。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