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一把的丫蛋，还是没能把水沟挖完。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旧日上三竿。
她懵懵坐在床上，用手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
“我要做什么来着…哦，尿尿…”
半眯着眼在茅坑蹲了许久，刚走出去就被抱了起来。
刘翠芳：“毛蛋，你帮我看着点小妞。”
小妞刚吃完奶睡着，应该没那么快醒。
毛蛋伸出尔康手：“我妹还没吃饭……”
说完了，人已经跑没影了。
毛蛋无奈摇头，拿着书去隔壁屋子坐在床边上看。
村口大树底下围了好几圈人，刘翠芳想挤都挤不进去。
有八卦看，丫蛋瞌睡全跑了：“二婶婶，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翠芳踮起脚：“好像是何秋菊和她娘家人吵架。”
丫蛋伸直脖子，透过缝隙能隐约看到甜枣和石墩在人群中心。
旁边还有个瘦骨如柴、衣衫褴褛的老婆婆。
何秋菊咬牙切齿看着几个哥嫂：“你们不养那我来养，再闹也没用！”
何大哥不乐意：“几个儿子还没死，哪能轮到你个丫头片子养老？”
另外几个人连忙帮腔，纷纷指责何秋菊不懂事。
何秋菊恨极了，一群吃人血喝人骨的，他们这是想拿捏自己一辈子！
“我是丫头片子也比你们几个没良心的强，再闹我去找公安了！”
何大哥半点不怕：“找公安也是儿子养老，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嫁女指手画脚？”
他甚至还笑，那笑容得意又刺眼。
何家人都没想到，何秋菊嫁的这个人能有大造化。
明明以前也是穷得叮当响，一眨眼就当上军人，还混得不错。
老母亲是拿捏何秋菊的工具，他自然不会让老母亲走。
何秋菊捏紧拳头，嘴唇被咬得发白。
她知道就算是去了公安局，娘也是会被大哥带回去的。
她娘有儿子有老伴，除非都死绝了，除非他们主动不管，才能轮到她来养老。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恨，恨死这种条条框框的规矩。
看热闹的人都挺认同何大哥的话，这年头有好几个儿子还让女儿养老，说出去可是要笑掉别人家大牙嘞。
石墩和甜枣也很生气，小嘴不停在说姥姥以前过的多不好。
但没什么用，没人会把小孩的话当真。
何秋菊猛吸一口气：“五块钱，以后娘跟我过。”
何大哥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他笑着说：“不是钱的事，妹妹还得孝敬公婆，给娘养老有咱们兄弟几个，你就放心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只有何秋菊知道更深层的含义是什么。
她不能，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经过林大柱找新欢的事情，何秋菊深刻领悟到一个道理。
那就是，心不狠，不成事。
这还是她慢慢琢磨出来的，林大柱心狠，公婆心狠。
如果不是大队长还有王春花和李红梅，她早就如了那些心狠人的愿死去了！
何秋菊板着脸，不再去看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的老娘。
“行，既然我是外嫁女，家里的事我也管不着，以后我跟何家……断亲，这娘家我不要了。”
停顿了几秒，她继续开口：“同样的，以后我是死是活也不关何家的事！”
最外围的刘翠芳“嚯”了声，没想到何秋菊现在还真挺有种的。
她还以为会继续妥协加钱呢，有种的八卦好看啊！！
丫蛋没太懂：“二婶婶，啥呀啥呀，我没听懂呀！”
断亲她知道，就是不懂断亲和养老有什么关系。
刘翠芳一边解释，一边竖起耳朵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何大哥眼神不似刚刚那样从容，他笑得很假。
“老妹你别说笑了，咱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要是林家人敢欺负你，那也得问过我们兄弟几个。”
何家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都一家人…”
反正巴拉巴拉一大堆，愣是给何秋菊听笑了。
不上来踩两脚，她都得夸何家人有良心。
如果娘家人真靠得住，她当时也不至于要带着小甜枣跳河。
如果自己当时真被林家休弃，回娘家第二天就能被嫁出去，就连甜枣也会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媳！！
看他们情绪有变化，何秋菊稳住心神。
“我不需要你们帮，明天我会请两条村的大队长做个见证，以后我和何家再无关系！”
何家憋不住气的已经开始骂了，骂何秋菊没良心，骂何秋菊不孝顺，骂何秋菊狠毒。
何秋菊半点不介意，她蹲下身子结结实实对着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娘，我尽力了。”
她只能赌，赌他们吸不了自己的血后，会把娘送过来。
不然……不然何家就是看不到底的洞，跨不过去还会被拉进洞里。
何老太太那双老手，摩挲着何秋菊的脸。
“你好好的……”
丫蛋骑在刘翠芳的脖子上，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难受。
刘翠芳嘴里不停说着：“真是作孽，这些个没心肝玩意。”
她们这些看热闹的，没有话语权，家事家事，得一家人才能称为家事。
何大哥还是把何老太太带走了，他就不信，要真出什么事何秋菊能不管？
何秋菊没有拦着，直到看不到那消瘦的背影才回头。
“你们玩去吧，娘去找一趟大队长。”
甜枣和石墩乖乖点头：“好。”
兄妹俩心情都不太好，和丫蛋打完招呼就回家了。
丫蛋挥挥手，然后看到李红梅和王春花从树边上走出来。
“娘，奶奶！”
王春花翻个白眼算是回应了，李红梅走近把她抱下来。
“你咋还骑到婶婶头上去了？”
刘翠芳表示不在意：“她个子矮，只能瞅到一片屁股墩。”
李红梅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我干活去了，娘，你等等我…”
刘翠芳拉着丫蛋回家，丫蛋一直皱着眉头。
“二婶婶，他们又不对老婆婆好，为啥不让老婆婆跟枣儿姐呀？”
这该咋说呢，刘翠芳思考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选择最直白的说法。
“因为钱。”
丫蛋更懵了：“不是说给五块钱吗？”
刘翠芳：“那就是五块钱不够，其实给再多钱也是不够的。”
刘翠芳：“能给五块，他们就会觉得你有十块，能给十块，那就有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