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只能放弃寻找,向着窗边狂奔,身后砸倒的残垣断壁如同巨兽的咽喉,正吞噬着一切。
纵身一跃跳出窗外,整栋大楼在他们背后轰然倒塌。
轰鸣声震碎了整座城市的宁静,烟尘翻涌遮天蔽日,不到十分钟,刺耳的治安笛声、消防车的呼啸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便从四面八方涌来,红蓝交替的灯光在烟尘中明明灭灭,把围观群众惊恐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
“警戒线!快拉警戒线!”治安官扯着嗓子指挥,试图拦住那些看热闹不要命举着手机往前冲的人群。消防员扛着液压钳冲向废墟,金属碰撞的脆响混着“有人吗”的呼喊,在弥漫的灰尘里格外令人揪心。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不断将逃出来的伤员往救护车上送,白大褂上很快落满了灰,却没人顾得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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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市另一端,与超管局总局周遭一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栋直插云霄的黑色玻璃幕墙大厦。阳光落在幕墙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像一头蛰伏在繁华都市里的巨兽。
顶层的会议室里,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窗内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
“砰!”门被狠狠踹开,睡衣少女勉力扶着耿茳花,二人踉跄着进来,满身烟尘血迹。耿茳花的脸色比他的白发还要惨白,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被佛毒侵蚀的手臂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全靠睡衣少女半拖半扶才没摔倒。
“咳咳……”他刚喘了口气,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长桌前一个好整以暇的男人身上。倪钧搏正慢条斯理地用银质小勺搅拌着咖啡,面前甚至还放着一碟糕点,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倪、钧、搏!”耿茳花猛地甩开睡衣少女的手,扶着桌沿站稳,声音嘶哑,眼睛通红,“老子的人折了一半!你踏马干甚去了?!找你找了好久!”
他胸口剧烈起伏,腰侧被尹唯邪焰烧伤的伤口裂开,渗出血迹染红了破口的外套,“死了那么多兄弟,你倒好,坐在这里喝咖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睡衣少女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浅蓝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嗫嚅道:“狗狗,你莫躁嘞……”
倪钧搏终于放下咖啡勺,抬眼时嘴角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条斯理说道,“你的小女友谭琼韵把楼都掀了,那么大的动静,我不早点撤出来,难道等着被埋在里头陪葬?”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死伤总是难免的,都是为了我们更伟大的事业。再说,是你自己非要跟那几个三阶死磕。我做完任务看看时间还早,去石圪节公社找胡德禄给我弄了一个时兴的发型。”
“你弄个球头你弄,我踏马真想捶死你——”耿茳花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凝聚法力,却被体内蔓延的佛毒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那毒就像无数细小的虫子,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让他连动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够了。”
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戾气。主位上,那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缓缓睁开眼。他身形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僧袍洗得发白,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枯柴,可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都凝滞了。
耿茳花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灭,虽然还是喘着粗气,却乖乖闭了嘴。连倪钧搏都收敛了笑容,微微坐直了身体。
老和尚慢慢站起身,枯瘦的手指轻轻捻着佛珠:“钧搏是去执行我安排的任务,你们各司其职,不必争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小耿,过来吧,我帮你祛除体内的佛毒。”
睡衣少女谭琼韵立刻扶着耿茳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在老和尚旁边的椅子上。她抬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白发,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小声道:“狗狗哎~忍一下下嘞,马上就不痛哒哦……”
耿茳花一声不吭,胸口剧烈起伏,眼神还是狠狠盯着倪钧博。
老和尚伸出枯槁的手掌,掌心突然腾起一簇金色的火焰。那火焰刚靠近耿茳花的手臂,他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些灰黑色的佛毒像是逃课上网的学生碰见了来抓的爹,疯狂地扭动着想要逃窜,却被金色火焰牢牢锁在皮肤下。
“嗡……”火焰顺着手臂蔓延,所过之处,灰黑色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耿茳花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不过片刻功夫,那难缠的佛毒就被金色火焰彻底吞噬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老和尚收回手,金色火焰悄然熄灭。
“好好修养。”他淡淡道,重新坐回主位,闭上了眼睛。
耿茳花活动了一下手臂,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再没有那种刺骨的麻痹感。他抬眼看了看老和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尽管他心里清楚,若不是老和尚出手,这佛毒恐怕会越来越恶化。
“多谢住持大师。”谭琼韵轻声道谢,耿茳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挪了挪椅子靠近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草莓味糖果,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来,呷点甜的咯,压一压,心里就好过哒。”
耿茳花没张嘴,却也没躲开。谭琼韵便把糖果轻轻塞进他嘴里,浅蓝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顺势靠过去,把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双臂搂住了他的腰,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猫,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她还驱使着巨兽拆了一栋楼。
倪钧搏看着这一幕,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放下杯子,又掏出投影仪在天花板上开始投屏。
老和尚和长桌旁其他几人抬头望去,ppt里全是各地对今年夏天不同寻常的高温天气苦不堪言的新闻。
耿茳花虽然满不情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几个意思啊?你不会想说今年这鬼天气是你的手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