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分科后,苏苗苗选择了文科,何世清则毫无悬念地进了理科重点班。楼层不同,圈子渐远,这本就自然拉开了些许距离。然而,真正让裂痕变成鸿沟的,是那个出现在苏苗苗身边的男生——学生会主席陈煦,阳光开朗,家世优越,是校园里风云人物般的存在。他毫不掩饰对苏苗苗的好感,送她回家,借她笔记,约她去图书馆讨论社团活动。
何世清在一次放学时,远远看到陈煦笑着将一瓶热饮塞到苏苗苗手里,苏苗苗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那一刻,何世清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缓慢下沉的冰冷触感。她看得分明,陈煦看向苏苗苗的眼神里,有着她自己深藏却炽热的情感,而那是一种被世俗允许、甚至被称颂的“喜欢”。
“看,他们多般配。”身边有同学低声嬉笑,像针一样扎在何世清心上。 是啊,般配。何世清想,像陈煦那样的男孩,才能给苗苗光明正大的呵护、灿烂美好的未来。而自己呢?这份说不出口、见不得光、甚至自己都视为病态的感情,除了成为苗苗未来的拖累和污点,还能是什么?她给不了苗苗更好的生活,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是一种亵渎。
于是,何世清做出了决定。她以“高三冲刺,需要更安静环境”为由,向学校申请了住校。这个决定看似突然,实则在她心中盘桓已久。她需要一道物理的屏障,来隔绝那让她心痛又沉溺的视线,更需要一个绝对孤独的环境,来逼迫自己斩断那不该有的妄念。
她开始独来独往,像一只沉默的蜗牛,用坚硬的壳将自己层层包裹。每天放学铃声一响,她便第一个离开教室,避免任何可能与苏苗苗相遇的机会。她看着苏苗苗和陈煦偶尔并肩走在校园里的身影,觉得那画面刺眼却又“合理”,每一次注视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自己的心脏,痛楚中带着一种自虐般的、试图让自己清醒的快意。
然而,在苏苗苗看来,何世清的住校和疏远,是含义明确的拒绝。那个每天会等她放学、会安静听她唠叨、会帮她整理笔记的“清清姐姐”,突然就筑起了冰墙。苏苗苗努力回想,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尝试过几次在楼道里拦住何世清,眼神怯怯的,带着不解和委屈:“清清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何世清的心在那一刻疼得缩成一团。她多想告诉眼前的人,不是讨厌,是太喜欢,喜欢到害怕毁掉你,所以才要逃离。但她只是垂下眼睫,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更冷硬几分:“没有。只是高三了,都很忙,各自安好就行。”
“各自安好”四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击碎了苏苗苗所有的勇气。她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慢慢松开了下意识抓住何世清衣角的手。她不明白,为什么最重要的“清清姐姐”会变得如此陌生和冷漠。既然她的存在已经成了打扰,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出现。
于是,苏苗苗也开始主动避开何世清。在食堂看到何世清的身影,她会默默端着餐盘走向另一边;在校园里远远看见,她会立刻改变路线。她以为这是成全何世清想要的“清静”。
而这故意的、明显的疏远,在何世清眼中,却被解读成了另一种确凿的证据——看,她果然不需要我了。有了更优秀的朋友、更光明的世界,我这个阴郁沉闷的“姐姐”,自然就成了急于摆脱的包袱。这种解读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让她的自我厌弃达到了顶峰。她更加沉默,几乎不与人交流,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仿佛只有用繁重的课业才能麻痹那无处宣泄的痛苦。 两个女孩,都怀着巨大的误解,一个因自以为被厌恶而伤心远离,一个因“证实”了被抛弃而绝望冰冷。她们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不再有眼神交流,像两条曾经交汇又迅速分离的直线,奔向各自以为对方想要的、没有彼此的未来。曾经亲密无间的“清清姐姐”和“小太阳”,变成了校园里最熟悉的陌生人,中间隔着的,是看似一步之遥,实则深不见底的鸿渊。沉默,成了她们之间唯一的语言,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