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磁剑骨》的开篇,并非直接阐述如何搬山运石、御剑飞行,而是一段关于“金石之气”与“地脉磁力”的晦涩论述。字里行间充斥着“庚金”、“煞气”、“导引”、“淬炼”等词汇,对于仅粗通文字、从未接触过任何系统性修炼知识的石辰阳而言,不亚于天书。
他盘坐在暗河畔,借着双石共鸣时带来的那一丝微弱的精神凝聚效果,反复研读,逐字揣摩。饿了,便嚼几片地耳;渴了,便啜饮岩缝渗水。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暗河的流淌声仿佛成了他思考的背景音律。
“金石非独指黄金……凡蕴含坚凝、锋锐、肃杀之性之矿藏,皆蕴金石之气……”石辰阳喃喃念着,目光不由投向四周黝黑的岩壁。这黑铁矿,质地坚硬,开采时火星四溅,是否也蕴含这“金石之气”?
“地脉磁力,乃大地脉络流转之力,无形有质,可引金石……然感应极难,非神识初成者不可为……”看到这里,他心头一沉。神识?那是传说中筑基期修士才可能初步触及的领域,他一个连气感都未曾真正掌握的凡人,如何感应?
这《元磁剑骨》的入门,竟如此苛刻?难道墨渊前辈留下的传承,自己连门槛都摸不到?
不甘的情绪在胸中翻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两块源生石残片。冰凉的触感与温润的暖意交织,让他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
“既然地脉磁力无法感应,那么……直接从金石本身汲取‘气’呢?”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墨渊前辈刻字中提到,源生石可“汲万物精华”,这黑铁矿的“精华”,是否就是所谓的“金石之气”?
理论是否通顺,他已无从考证。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行得通的路。
他选择了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质地看起来尤为纯粹的黑铁矿石。按照《元磁剑骨》初篇中一幅简陋的“引气入体”示意图,他尝试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将那块矿石置于掌心劳宫穴位置,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两块源生石残片,期望它们能起到某种辅助作用。
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将所有意识集中向掌心那块冰冷的矿石。他试图去“感受”其中可能存在的“气”。
一刻钟,两刻钟……
腿脚开始发麻,手臂开始酸胀,意识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掌心只有矿石坚硬的触感,以及源生石那恒定的微弱共鸣。所谓的“金石之气”,虚无缥缈,毫无踪迹。
一次,两次,三次……
失败如同冰冷的河水,一次次浇灭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挫败感交织袭来。他停下来,嚼食地耳,恢复体力,然后再次尝试。他知道,自己没有放弃的资本。
不知是第几十次尝试。就在他意识因极度专注而有些恍惚,几乎要再次放弃时,掌心紧贴源生石残片的位置,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迥异于往常的悸动!
那不是源生石本身的温润或冰凉,而是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锋锐感的凉意,如同最细的冰针,试图刺破皮肤!
石辰阳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更加凝神静气,引导着那丝微不可查的锋锐凉意。
按照《元磁剑骨》所述,引气入体的第一步,便是将这外来的“气”,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引导至需要淬炼的骨骼之处。他选择的是最容易感知和操控的右手指骨。
那丝锋锐凉意极其微弱,且桀骜不驯,在他的意念引导下,如同牵着一条发丝般细、却力道千钧的游鱼,缓慢而艰难地,从劳宫穴,沿着手臂内侧一条名为“手厥阴心包经”的支脉,向着中指指尖方向挪动。
过程极其痛苦!那丝凉意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无数细小的冰锥刮过,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同时,一股沉重、锋利的异样感觉充斥其中,仿佛真的将金属熔液灌入了纤细的血管。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死死坚持着,意念如同磐石,牢牢锁定着那丝微弱的气流,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寸,两寸……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仅仅是将其从掌心引导至腕关节,就耗费了他近乎全部的心神和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而按照功法描述,这仅仅是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径。
就在那丝金石之气艰难地越过腕部关节,进入前臂经脉的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离开了源生石近距离影响的范围,或许是进入了更纤细脆弱的经脉,那丝原本就极不稳定的金石之气猛地一颤,骤然失控!
它不再受石辰阳意念的引导,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前臂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呃啊——!”
剧痛瞬间升级!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手臂内里疯狂攒刺、切割!石辰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几乎蜷缩起来。他感觉到右前臂的经脉传来清晰的撕裂痛感,手臂肉眼可见地肿胀了一圈,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青黑之色。
失败了!
而且遭到了严重的反噬!
石辰阳心中一片冰凉,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是自己太冒进了吗?还是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他连忙松开手中的矿石,双手紧紧握住源生石残片,将其贴在剧痛肿胀的右臂上。此刻他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神秘石头的滋养效果。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效,那温润与冰凉交织的奇异感觉覆盖在手臂上,那股狂暴的、如同刀割般的剧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丝丝,肿胀感也不再加剧。但经脉中那种被撕裂、被异物充斥的痛楚依旧清晰无比。
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右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知觉,只有一阵阵绵延不绝的钝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
看着地上那块看似普通的黑铁矿石,石辰阳眼中充满了忌惮。这金石之气,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暴烈,更加难以驾驭。
《元磁剑骨》的修炼,果然如同其开篇警告所言——“非大毅力者不可修习,稍有差池,经脉尽碎,骨骼崩裂,沦为废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肿胀青黑的手臂,又看了看手中那两块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却又指引他走向如此险境的源生石。
路,似乎走通了,却又被堵死了。
难道只能放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守着这神秘的传承和宝物,最终像墨渊前辈一样,默默耗尽生命?
不。
石辰阳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一次失败,不代表彻底无望。至少,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金石之气”的存在,并且成功引导了它一小段距离。这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可行的,他的血脉或状态,确实能借助源生石,汲取并引导这种力量。
问题在于控制。他的意念不够强,经脉不够坚韧,对功法的理解或许也有偏差。
需要更慢,更谨慎,引动的气要更微弱,甚至……需要想办法先强化自身的经脉?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基础炼器精要》上。炼器,同样需要接触和操控各种矿物精华,其中是否会有温养、强化经脉的法门?或者,有没有可能,利用源生石和这里的黑铁矿,先为自己“炼制”一些辅助修炼的东西?
一个全新的思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右臂的剧痛化为持续的酸麻肿胀,他才艰难地站起身。他没有再去碰那块黑铁矿石,而是拿起了《基础炼器精要》。
修仙之路,从来不是坦途。而他石辰阳,最不缺的,就是在绝境中摸索前行的耐心和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