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梭撕裂云层,下方是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林海。黑风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万岭原的边缘。这里的山势远比黑沼镇那边更加险峻,峰峦如刀削斧劈,幽深的峡谷中常年弥漫着灰黑色的瘴气,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
石辰阳站在梭舱边缘,俯瞰着这片充满原始、危险气息的土地。劲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离开望丘城寨的喧嚣,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有种回归山野的奇异平静。相比于人心叵测的坊市,这危机四伏的蛮荒山林,或许更适合他这样的独行者。
“石道友,前方就是黑风山脉外围了。古修洞府位于山脉中段‘落雷崖’的背阴面,地图和信物都在储物袋中。我等只能送道友至此,再深入恐引来强大妖兽注意。”操控穿云梭的天工坊弟子客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这片山脉的敬畏。
石辰阳点了点头:“有劳。”
穿云梭缓缓降低高度,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脊上停下。石辰阳纵身跃下,脚踏实地,一股混杂着腐叶、湿土和淡淡腥气的山野之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元磁剑骨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愉悦颤动,似乎对这片充满金石与煞气的土地颇为适应。
穿云梭没有停留,调转方向,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天际。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兽鸣。石辰阳没有立刻动身,他先是展开元磁感应,仔细探查了周围数里范围。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取出刘明给的储物袋。
里面除了一份绘制在兽皮上的简陋地图、一枚作为信物的青铜钥匙外,还有三张二阶的“金刚符”,两瓶“回元丹”,以及一小堆约五十块的下品灵石。算是天工坊预付的部分报酬和基础物资支持。
地图上,用猩红的朱砂标记出了落雷崖的位置,以及几条可能通往那里的路径,旁边还有细小的注释,标注了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妖兽大致活动范围。其中一条路径旁边,赫然写着“元磁异常,法器失灵,慎入!”
石辰阳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慎入?对他而言,那里或许是捷径。
他将东西收好,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选择地图上标注的相对“安全”路径,而是身形一动,如同矫健的猿猴,径直朝着那条标记着“元磁异常”的峡谷方向掠去。
他的速度并不算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岩石或坚实的土地上,尽量避免在松软的落叶和泥土上留下过于清晰的痕迹。元磁感应如同无形的触手,始终维持着四十丈的范围,警惕地扫描着前方和周围的动静。
黑风山脉不愧其凶名。前行不过十余里,石辰阳便遭遇了数次袭击。有潜伏在枯叶下、毒性剧烈的“铁线蛇”,有伪装成藤蔓、突然发动缠绕的“鬼面妖藤”,甚至还有一群嗅觉灵敏、悍不畏死的“鬣毛妖狼”。这些妖兽大多只有一阶中下品的实力,相当于炼气前期修士,但胜在数量众多,习性凶残。
石辰阳没有动用玄铁镐,更没有拔出沉渊。他只是凭借着元磁剑骨中期的强悍肉身和力量,或拳或指,或闪或避,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精准地击打在妖兽的要害之处。暗金色的元磁之力在拳指间流转,寻常妖兽的皮毛甲壳根本难以抵挡,往往一击毙命。
他如同一个最老练的猎人,在丛林中穿梭,将自身的气息、声音都降到了最低。偶尔遇到难以避开的妖兽群,他便利用地形,且战且退,绝不恋战。实在甩不掉的,才会动用玄铁镐,以“锐金”符文迅速解决战斗。
战斗、奔行、隐匿、调息……循环往复。渴了便寻找山涧清泉,饿了便猎取一些低阶无害的妖兽烤食。夜晚则寻找树洞或岩缝,布下简单的预警禁制,打坐休息。
这样的生活,艰苦、枯燥,且时刻伴随着危险。但对于早已习惯了矿洞深处挣扎求存,经历过数次生死边缘的石辰阳而言,却仿佛呼吸一般自然。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独自一人,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的感觉。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对自身力量的运用,都让他对元磁剑骨的掌控更加精纯一分。
五日后,他按照地图指引,抵达了那条标记着“元磁异常”的峡谷入口。
尚未进入,一股异样的感觉便扑面而来。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极其稀薄且紊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搅乱。更奇特的是,石辰阳感觉到自己背负的玄铁镐微微震颤起来,镐身上的“锐金”、“坚固”符文灵光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干扰。而他怀中的那几枚金刚符和回元丹,其内的灵力结构也似乎变得有些不稳定。
“果然如此……”石辰阳眼神微亮。他非但没有感到不适,体内的元磁剑骨反而传来一种如鱼得水般的活跃感。这片区域的元磁乱流,对他而言,非但不是阻碍,反而可能是一种滋养和磨砺。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峡谷。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声音骤然减弱,光线也暗淡了许多。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灰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闪电般的银色纹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力场,使得重力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身体感觉时而沉重,时而轻飘。
最明显的是,元磁感应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增强!原本清晰覆盖四十丈的范围,此刻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透过荡漾的水面观察景物,时而能感知到百丈之外一块岩石的纹理,时而又连身旁数尺内的一株杂草都难以分辨。
同时,一股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撕扯、扭曲力量的元磁乱流,如同暗流般在峡谷中穿梭、碰撞。这些乱流并非针对他,只是这片地域自然形成的能量场,但其威力,足以让寻常炼气期修士的灵力运转滞涩,法器失灵,甚至损伤神魂。
石辰阳站在原地,闭目仔细体会着。他放开对元磁感应的强行控制,任由其在这混乱的力场中随波逐流,如同将一块顽石投入激流,接受冲刷和锤炼。起初有些不适,感知混乱,头脑发胀。但他紧守心神,运转《元磁剑骨》法门,尝试着去理解、去适应,甚至……去引导这无处不在的元磁之力。
渐渐地,他仿佛触摸到了这些乱流运行的某种规律,那是一种混乱中蕴含的、更深层次的秩序。他的元磁感应开始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如同水草般,随着乱流的节奏轻轻摆动,虽然依旧无法完全清晰,却也不再那般难受。
他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脚步落下的瞬间,一股较强的元磁乱流恰好扫过,他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要飘起来,同时一股撕裂感作用于神魂。他立刻调整自身元磁之力的频率,与那乱流形成一种微弱的对抗与平衡,身形重新稳住,那股撕裂感也大大减轻。
“有意思……”石辰阳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这元磁乱流,对他而言,竟是一处绝佳的试炼场!
他不再犹豫,开始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向着峡谷深处行进。每一步都需集中精神,感知周围元磁力的变化,并及时调整自身。这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但效果也显而易见,他对元磁之力的理解和掌控,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实的速度提升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这片被元磁乱流笼罩的峡谷深处,除了那未知的古修洞府,还有别的“东西”,被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精纯而独特的元磁波动,悄然唤醒了一缕沉寂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