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阳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暗青色的石材传来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刺激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石室内重归死寂,唯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身体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左臂的骨折处肿胀发紫,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稍微移动便是冷汗涔涔。内腑在硬抗灰袍老者隔空掌力和强行激发石门禁制的双重冲击下,受了不轻的震荡,此刻稍一运气,胸口便闷痛难当,喉头不断涌上腥甜之气。更严重的是神魂的损耗,强行接收并初步炼化那三枚元磁符文,几乎榨干了他的精神力量,识海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了裂痕,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系在腰间的灰扑扑储物袋,心中稍感安定。这意外的收获,是此刻黑暗中唯一的慰藉。他心念一动,神识沉入储物空间,取出了刘明赠予的那瓶回元丹。玉瓶冰凉,他拔开塞子,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没有犹豫,仰头服下。
丹药入腹,化作两股温和的暖流,开始缓慢滋养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修复着物理层面的创伤。但对于几乎枯竭的元磁之力和受损的神魂,回元丹的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要有自保和探索之力。”石辰阳心中明了,外面的灰袍老者绝不可能轻易放弃,随时可能设法攻破石门。而这洞府深处,是否还有未知的危险,亦未可知。
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再次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元磁剑骨》的基础法门。此地虽灵气稀薄,但或许是因为深处元磁峡谷附近,又或许是洞府本身残留的力场,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微弱的金石之气和一种独特的元磁能量粒子。他如同久旱的沙地,贪婪地汲取着这些细微的能量,引导它们融入骨骼深处,缓慢地补充着几乎见底的元磁之力。
同时,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了识海之中。那三枚银光湛湛、结构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正静静悬浮着。仅仅是维持它们的存在,就在持续消耗着他本就微弱的神魂力量。
“不能被动承受,必须主动理解,化外力为己用。”石辰阳的意志如同百炼精钢,越是绝境,越是坚韧。他没有去碰触最为玄奥的“元磁共振”,而是将目标锁定在第一枚符文——“元磁屏障”之上。
这枚符文由数百道细若游丝的能量轨迹交织而成,彼此勾连,循环往复,构成一个极其精妙的立体结构。它并非静态,而是在缓缓流转,模拟着某种力场的生灭与变化。
石辰阳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心神,如同最细微的探针,轻轻触碰符文的一条边缘轨迹。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场波动反馈回来,带着一种“偏转”、“卸力”的意境。他的心神跟随着这条轨迹的流转,感受着其中能量的强弱变化、转折的时机与角度。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刚刚干涸的汗迹再次被新的冷汗覆盖。神魂的刺痛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但他紧守灵台一丝清明,如同老僧入定,全部精神都投入到了对这枚符文的解析之中。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是大半天。石辰阳身体猛地一颤,从那种沉浸状态中脱离出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带出一丝血沫。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领悟的光芒。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五指微张,暗金色的元磁之力自指尖缓缓涌出。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粗暴地凝聚力量,而是按照脑海中初步理解的“元磁屏障”符文的部分运转轨迹,极其精细地操控着这缕元磁之力。
元磁之力在他掌心前方尺许处,不再形成简单的气罩,而是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频率震颤、交织,勾勒出一个约莫脸盆大小、若隐若现的、由无数细密力场线构成的透明网状结构。这个结构极其不稳定,边缘处不断扭曲、溃散,仿佛随时会崩塌。
石辰阳屏住呼吸,心神高度集中,不断微调着元磁之力的输出和频率,努力维持着这个脆弱力场的形态。
一息,两息,三息……
到了第五息,那网状结构终于承受不住内部的紊乱,“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于无形。
石辰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气馁,反而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成功了!虽然仅仅维持了五息,范围也小的可怜,但他在施展过程中,清晰地感觉到前方空气的密度和流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若有普通的飞石射来,撞上这力场,轨迹定然会发生偏移!
这只是“元磁屏障”最粗浅、最微不足道的应用,距离符文中蕴含的“偏转法术”、“扭曲光线”乃至“反弹攻击”的高深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质变!意味着他真正开始触摸到元磁之力应用的法理层面,而非仅凭本能和粗浅法门催谷力量。
“这元磁符文,果然玄奥无穷。仅仅初步领悟一丝皮毛,便有如此妙用。”石辰阳心中振奋。他相信,随着对符文理解的加深和自身元磁之力质量的提升,这“元磁屏障”的威力必将与日俱增。
他再次服下一粒回元丹,一边运功化开药力,修复肉身,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记忆“元磁屏障”符文的运转细节。他不敢再轻易动用神魂力量去深度解析,那需要等神魂恢复更多之后才能尝试。
在调息和悟道的间隙,他的目光也不时扫过那条唯一的出口——布满元磁禁制的甬道。
“进来时,是凭借对禁制规律的临时勘破,以及最后关头用钥匙取巧。出去……怕是更难。”石辰阳沉吟。外面的禁制是动态的,他之前找到的那条“安全路径”可能早已变化。而且,他此刻状态远不如进来之时,能否再次支撑那种高强度的感知和精微操控,还是未知数。
“或许……这‘元磁屏障’,不仅能对外,亦能对内?能否借助它对元磁之力的干扰特性,在一定程度上‘欺骗’或者‘隔绝’禁制对我身的直接感应?”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但这需要对符文有更深的领悟,目前还无法实现。
他又将目光投向石室四周。墙壁、地面、穹顶,都用元磁感应仔细探查过数遍,除了岁月留下的尘埃,并无任何暗格或通道的迹象。
“此地应是洞府的前厅或者考验之地。真正的核心区域,或许还在更深处?但这甬道是唯一入口……”石辰阳皱眉思索。他回想起那枚已然碎裂的玉简,“传承以这种凶险的方式直接烙印,说明此地主人似乎并无意设置多重考验筛选传人,更像是……一种紧急的、不得已的知识保存?”
那古老意识碎片提到的“危机”和“勿失传承”,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不管如何,必须先恢复实力,至少要将伤势稳定,元磁之力恢复七成以上,并初步掌握‘元磁屏障’用于实战,才能尝试探索出路。”
定下目标后,石辰阳不再焦躁。他如同最耐心的矿工,在这绝境之中,一点点地挖掘着自身的潜力,修复着伤痕,积累着力量。他将那块不知名的深紫色雷纹矿石拿在手中把玩,其内蕴含的暴烈雷能让他心悸,但也隐隐感觉到,若方法得当,此物或对淬炼元磁剑骨有奇效,不过现在绝非尝试的时机。
他将其收回储物袋,又清点了一下灵石。一百零三块下品灵石,散发着莹莹光辉,是重要的修炼资源和货币。他取出一块握在手中,尝试吸收。精纯的灵气涌入体内,对元磁之力的直接补充效果不如金石之气,但对滋养肉身、加速伤势愈合颇有裨益。
“不能坐吃山空,需得省着用。”他只吸收了半块灵石便停下,将剩余灵石小心收好。
在这绝对黑暗与寂静的石室中,石辰阳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全身心投入到了疗伤、悟符、积累力量的循环之中。每一次元磁之力的微弱增长,对符文多一分的理解,都让他向着生存和脱困的目标,艰难而坚定地迈出一小步。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少年的心,如同他修炼的元磁剑骨,在重压与磨砺下,正悄然发生着蜕变,愈发沉凝,愈发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