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冰冷的岩石触感从身下传来,混合着泥土与腐烂植茎的腥涩气息钻入鼻腔。石辰阳趴在狭窄的岩石裂缝底部,贪婪地呼吸着这不同于地底兵冢那金属与煞气混合的、充满生机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清凉的甘泉流淌过近乎干涸的肺叶,驱散了长久以来萦绕不散的沉闷与压抑。
他缓缓撑起身体,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却坚实的噼啪声,如同久未活动的机括重新上紧了发条。元磁剑骨初成,虽因滋养沉渊断剑消耗了近三成精华,境界略有回落,但根基犹在,甚至因那番极限锤炼而更加凝实。此刻置身于这充满自然生机的环境中,他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自主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缓慢修复着身体的损耗与饥饿感。
抬起头,一道狭窄的、如同利斧劈开的光带,从裂缝顶端斜斜洒落。天光!并非地底那些磷光苔藓或夜明珠的冷光,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与变化的自然之光!光线有些刺眼,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他不知道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究竟待了多久,数月?抑或更久?这缕久违的天光,如同神只的恩赐,照亮了他几乎被绝望冰封的心田。
他没有立刻攀爬上去。长期在危险环境中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况,并警惕地感知周围环境。
身体状态尚可,力量、防御远超从前,但气血因长期缺乏真正食物和过度消耗而有些亏空,需要尽快补充。腰间,沉渊断剑安静地悬挂着,那内敛的沉重感让他感到踏实。此剑与他性命交修,是他如今最大的底牌。
元磁感应悄然展开,范围比在地底时似乎更广了一些,约能达到周身十丈。感知中,周围的岩石、土壤、乃至裂缝岩壁中蕴含的微量金属矿物,都清晰地反馈回来。上方,裂缝蜿蜒,植被根系盘结,生命气息浓郁,并无大型危险生物或异常能量波动。
确认暂时安全后,石辰阳才开始行动。他攀爬的动作矫健而沉稳,手指如同铁钩,轻易抠入湿滑的岩缝,脚尖一点,身形便轻盈上升数尺。元磁剑骨赋予的不仅是力量,还有对自身重量的精妙掌控,以及对岩石这类土石金性物质的天然亲和。
不过片刻,他便已接近裂缝顶端。他放缓速度,更加谨慎,将身形隐没在茂密的藤蔓与灌木丛之后,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垠的、洗过的碧空,几缕薄云悠然飘荡。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他身处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古木参天,灌木丛生,鸟鸣虫嘶不绝于耳,充满了喧嚣的生机。
这里……是黑矿山脉的外围?他努力辨认着方向。记忆中,青云宗的黑铁矿脉位于山脉深处,地势险峻,人迹罕至。而此地林木如此繁茂,空气如此清新,显然已远离了矿场那终日弥漫的粉尘与死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自由的感觉,如此真切。
然而,喜悦只是短暂的。紧接着,现实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身份。他依旧是青云宗的矿奴,名册上大概率已是“死亡”状态。若被宗门巡查弟子发现,下场难料。
生存。他身无分文,没有食物,没有饮水,对这片山林也并不熟悉。
未来。元磁剑骨的后续修炼需要更多、更高品质的金石资源,沉渊断剑的修复更是遥遥无期,这一切都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撑,绝非躲在山林中能够解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的矿奴麻衣,身上还沾染着地底的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形容枯槁,与野人无异。
必须尽快改变现状。
首要任务是解决食物和饮水,恢复体力。他元磁感应扫过,很快锁定不远处一株挂满青涩野果的树木,以及岩石下渗出的一小股清泉。
他如同鬼魅般潜行过去,先小心地掬起泉水喝了几口,清冽甘甜,远非地底那带着土腥味的渗水可比。随后,他摘了几颗野果,谨慎地嗅了嗅,又用元磁感应探查其内部能量,确认无毒后,才小口吃了起来。酸涩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连吃了十几个野果,又饱饮了一番泉水,腹中的饥饿感才稍稍缓解。他找到一处隐蔽的树洞,将身上破烂的衣衫彻底撕下,就着泉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体表隐约流动着一层淡不可见的暗金光泽,那是元磁剑骨小成的外在体现。
他从那破烂衣衫上撕下相对完整的布条,重新将沉渊断剑牢牢绑在腰间,并用宽大的树叶和藤蔓简单编织,勉强遮体。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看起来不再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野人。
做完这一切,他靠坐在树洞中,开始规划下一步。
不能回矿场,那是自投罗网。青云宗势力庞大,直接出现在其管辖范围内的城镇也风险极高。
或许,可以先在这片山林中隐匿一段时间,借助元磁感应寻找一些低阶的灵草或矿物,一方面巩固修为,补充气血,另一方面也能积累一些初始资源。同时,需要设法了解外界的情况,尤其是青云宗的动向。
他回想起墨渊前辈留下的《基础炼器精要》。里面记载了不少低阶法器的炼制法门,若能找到合适的材料,炼制一两件防身或实用的器物,无疑能大大提升生存能力和获取资源的速度。
思路渐渐清晰。石辰阳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沉静。地底的磨难未曾击垮他,反而铸就了他如金石般的意志。如今重获自由,虽前路迷茫,危机四伏,但他手中已握有力量与传承的种子。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感受着体内因食物和休息而缓缓恢复的精力,石辰阳站起身,再次融入茂密的山林之中。他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间穿梭,元磁感应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可能存在的资源与机遇。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跳跃,那腰间不起眼的黑色断剑,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仿佛沉眠的凶兽,等待着再次咆哮于世的那一天。
他知道,属于他石辰阳的修仙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