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立春,细雨绵绵接连不断,崔十九如丧家之犬般狼狈的倚在掉了几片墙皮的板子上。
“那个什么苏幕遮还算是有点本事......”
走在宽阔大路之上的郑知衡,满脸痞气地抱着双臂,悠然自得地走着。
在他的身后,尽心尽力的伽楼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此刻的郑知衡,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关于接下来该如何迈出每一步的计划。
当他们路过那条略显狭窄的小街时,郑知衡不经意间侧目瞥了一眼街边墙角蹲着的人。
但仅仅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留意那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究竟是谁,更无暇去探究她为何会出现在距离崔府不远处的这条街道上。
“可有寻到十九娘的消息了吗?”
郑知衡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一想到这件事,他便不由自主地蹙眉。
自从那次他为崔十九指明了一条明路之后,她的行踪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未曾见到过她的身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郑知衡内心的担忧愈发沉重起来。
他时而暗自思忖,是否是自己当初的决策出现了差错;时而又惶恐不安,生怕十九娘已然遭遇不测之祸。
崔十九那娇俏可人的面容渐渐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弯弯的细眉如柳叶般轻盈,明亮的双眸永远闪烁着不服输的光……
等等......
郑知衡瞬间顿住,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来到了刚从那乞丐所窝着的地方。
伽楼罗还疑惑的正要开口,就见自己主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向了墙角蹲着的一位灰头土脸的人。
“十九娘?!”
听见这么一声呼唤,崔十九怔愣的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看向面前的人。
心中的面庞和眼前这个乞丐的脸重合起来,郑知衡诧异,不过仅仅一秒就调整了回来。
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下,快速的披在了瑟瑟发抖的崔十九身上。
“十九娘,你怎么在这...?”
话说了一半,郑知衡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太妥当,自觉闭上了嘴。
郑知衡的目光缓缓地向下移动着,当看到崔十九那裸露在外、已经被磨损得露出一层鲜红血肉且带有丝丝血迹的双脚时,他的心猛地揪紧了一下。
郑知衡的眸光寒冷十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倒卧在地上的崔十九慢慢地拉起来。
郑知衡一把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了冻得瑟瑟发抖的崔十九身上。
此时,一旁的伽楼罗也凑上前去查看情况,待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崔十九之后,他不禁有些惊诧。
郑知衡迅速地将崔十九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宽厚的肩膀上,然后手上猛一用力,轻而易举地便将这个此刻显得凄惨不堪的人儿横着抱入怀中。
就在这时,只听得崔十九口中虚弱地吐出一句:“五郎……”
声音轻若蚊蝇,几不可闻。
紧接着,伴随着这句简短话语的结束,崔十九已然失去意识、昏昏沉沉似已入睡的,他身形一闪,快速地拐进了旁边那条幽静而少有人知的小道之中。
这条小道平日里鲜有人迹,颇为僻静。
尽管郑知衡内心深处对崔十九的确有着爱慕之情,但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显然是确保能够顺利地获取到郑家的继承权。
如此一来,他既能顺理成章地把崔十九安然无恙地带回府上悉心照料,又不必担忧会有旁人瞧见他们这般亲密的模样从而引发诸多流言蜚语和无端猜测。
“您走慢点啊...”伽楼罗赶紧把步子迈大了点,边走还边劝:“实在不行我帮您把十九娘背上”。
话还没落下,就被郑知衡一个眼刀制止了。
看出自己家主子的心事,迦楼罗低着头抠了抠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百草净舍】
白袅满脸愁容的坐在桌案前烧茶,身边倒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大门外传来一阵动静,白袅抬眼望去,只见秦慕东倒西歪的走了进来。
白袅赶忙上前,撑住秦慕的身子,秦慕还仿佛没喝够一般叫嚣着再来一瓶。
“混小子!还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务正业”。
白袅气的捶了秦慕好几下,但又不舍得下重手,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秦慕被这么一叫,摇了摇脑袋,指着白袅的鼻子闷声道:“阿姊,你怎么有两个头”。
这么一句话,白袅听的直扶额,她挥挥手叫来了下人,吩咐熬了一碗醒酒茶端了上来,给秦慕喂了下去。
因为秦慕老是出去喝酒,所以百草净舍里醒酒茶的材料备了不少,直拿直用就好。
一碗热汤灌下去,秦慕终于算是清醒了许多,见他不断揉着太阳穴,白袅又心软了下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少喝点酒、少喝点酒,你就是不听!看看现在怎么样?喝得头疼了吧!”
白袅一脸愤怒地对着秦慕数落道。
秦慕听到这番训斥后,心中顿时有些不悦,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嘴巴撅起,嘴里小声嘟囔着:“哼,管我干什么……那琼花会都快开始了,你也不想想出去给自己弄些珠宝回来。”
“你....你!真的是……”
白袅气得用手指向秦慕的鼻子,由于太过气愤,她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变得磕磕巴巴起来:“简直不知悔改!”
然而,对于白袅的指责,秦慕却表现得毫不在乎。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身体随意地歪靠着椅背,双腿向前伸展开来,整个人看上去毫无形象可言。
见此情形,白袅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罢了罢了,你快去帮我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她们去做。”
秦慕一边听着白袅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催促,一边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他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在耳朵里抠了几下,然后懒洋洋地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只晓得指使别人干活儿。”
“哎,你这个臭小子!”
眼看着白袅又要开口责骂自己,秦慕眼珠子一转,脚底抹油似的,迅速转身朝着院府门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