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禁锢着凌日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力，甚至连思维都变得迟滞。空气凝固，风声消失，整个黑风涧仿佛被从天地间剥离出来，只剩下那悬浮于空、如同神只般俯瞰众生的暗金长袍老者。
凌日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试图抵抗这股令人绝望的压力，但身体却如同被万丈山岳镇压，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伤口处不断渗出，瞬间又被那无形的压力蒸干。
差距！这是生命层次上绝对的差距！
在炼气期修士面前，他或许还能凭借混沌塔、爆炎术等手段周旋甚至反杀。但在筑基期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他碾碎成齑粉！
“前……前辈……”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干涩。
老者缓缓降落，并未完全落地，离地三尺悬浮，仿佛不屑于沾染此地的血腥。他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满地狼藉的尸体，尤其是在那被爆炎术炸得焦黑的刀疤脸和心脉破碎的外门弟子身上停留片刻，最后重新落在凌日身上。
“五行伪灵根，练气四层……却能瞬杀两名练气五层，重创一人，再追杀死三名练气四层。”老者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子，你身上，秘密不小啊。”
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噗！”
凌日如遭重击，胸口猛地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山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仅仅是随意一指，甚至未动用灵力，仅凭威压与气势的运用，就让他重伤！
“那火焰法术，并非青岚宗所有。其压缩方式，其爆发威力，远超普通低阶法术。”老者缓缓说道，如同猫捉老鼠般，一步步逼近，“还有你点穴的手法，精准狠辣，绝非杂役所能掌握。告诉老夫，你的传承，来自何处？”
凌日心中冰冷，他知道，这老者绝非周明那种纨绔可比。对方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他法术的不凡。他绝不能暴露混沌塔和玉佩的存在，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取死之道。
“晚辈……不知前辈在说什么……”他强忍着剧痛和恐惧，艰难开口，“法术是弟子……偶然所得残篇……点穴只是……胡乱琢磨……”
“哼！冥顽不灵！”老者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尖有暗金色的灵光开始凝聚！
一股死亡的气息，瞬间将凌日笼罩！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爹娘的仇未报！大道未成！怎能如此憋屈地死在一个无名山谷！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在凌日心底爆发！他疯狂地催动《混沌归一诀》，试图调动哪怕一丝灵力！他沟通识海中的金色小剑，希望那锋锐的剑意能斩开这无形的枷锁！他甚至试图引动胸口那神秘的玉佩！
然而，在筑基期那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一切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灵力被死死压制在丹田，无法调动分毫。金色小剑剧烈震颤，却无法突破识海的封锁。玉佩沉寂如死物，毫无反应。
老者的指尖，暗金色灵光越来越盛，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在其中酝酿。他甚至懒得再问，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直接搜魂，或是干脆将凌日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抹除！
就在那暗金色灵光即将离体而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沉寂于凌日体内最深处的混沌塔，似乎感受到了宿主即将彻底消亡的危机，第一次，不受凌日控制地，爆发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古老、苍茫、至尊至贵的气息！
“嗡——！！！”
一声并非响彻山谷，却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的嗡鸣，以凌日为中心，轰然扩散！
一道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黑色塔影，在凌日身后一闪而逝！
那塔影是如此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其出现的瞬间，整个黑风涧的空间都为之凝滞！那笼罩一切的筑基威压，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骤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什么？！”
一直从容不迫的老者，脸色第一次剧变！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那凝聚于指尖的暗金色灵光都差点失控！
“这是……什么法宝？！不对！这不是法宝的气息！这是……道韵？！先天道韵？！”他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无法抑制的贪婪！
他能感觉到，那瞬间出现的模糊塔影，其本质高得无法想象！远超他认知中的任何灵器、法宝！甚至可能触及传说中的……先天之物！
这小子身上，竟然怀有如此逆天的机缘？！
就在筑基威压被塔影撼动，出现一丝缝隙的千钧一发之际！
凌日福至心灵，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爆炎术！！”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不顾一切地燃烧精血，压榨出丹田内最后一丝灵力，以及那被塔影引动、散发出一丝波动的混沌之气，于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小，却更加凝练、颜色近乎漆黑的爆炎火球！
目标，并非那筑基老者——他知道那毫无意义！
而是……他脚下的地面！
“轰！！！”
漆黑火球狠狠砸在地面，恐怖的爆炸力并非向上，而是被他强行引导，向下宣泄！同时，他借助爆炸的反冲之力，以及那筑基威压被塔影撼动后的一丝松动，身形如同炮弹般，向着黑风涧更深、更黑暗的裂隙处激射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老者刚从塔影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便看到凌日竟挣脱了他的威压束缚，并利用爆炸反向遁走！
“想跑？！”老者勃然大怒，感觉自己被一个炼气小辈戏耍了！他袖袍一挥，一道凝练的暗金色掌印后发先至，如同瞬移般追上了凌日，印在了他的后心！
“噗——！”
凌日感觉自己整个后背的骨头都要碎裂了，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但他借着这一掌之力，下坠的速度反而更快，如同流星般坠入了黑风涧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之中！
老者身形一闪，出现在裂隙边缘，神识如同潮水般向下探去。
然而，这黑风涧深处似乎天然蕴含着一股混乱、阴蚀的力量，能干扰、削弱神识。他的神识深入百丈后，便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感知到凌日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正在急速下坠，很快便超出了他神识感应的范围。
“哼！中了我的‘蚀骨掌’，又坠入这绝灵黑涧，必死无疑！”老者眼神阴鸷，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脸色变幻不定。
他有些不甘。那模糊塔影带来的震撼太大了，那绝对是天大的机缘！若能得到……
但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裂隙，他犹豫了。这黑风涧深处传说连通着地底阴脉，甚至有上古残留的禁制，就算是他，贸然深入也有极大风险。为了一个大概率已经死掉的炼气小辈，不值得。
“可惜了那件宝物……”老者喃喃自语，最终压下心中的贪念，袖袍一甩，转身化作一道暗金流光，消失在天际。
他需要回去好好查查，这个叫凌日的小杂役，到底是什么来头！
冰冷，刺骨的冰冷。
无尽的黑暗。
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后背那筑基老者的一掌，几乎断绝了他的生机，狂暴阴损的灵力在他体内肆虐，不断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
凌日的意识在彻底的黑暗与极致的痛苦中浮沉，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覆灭。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不断地下坠，仿佛要坠入九幽地狱。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
胸口处，那枚一直沉寂的残破玉佩，再次有了反应。
并非流淌出清凉气流，而是那中心点残存的莹白符文，散发出一圈柔和而坚定的乳白色光晕，如同一个微小的护罩，将他的心脏和识海核心勉强护住，抵挡着那股阴损灵力的侵蚀，也吊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
同时，混沌塔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强行爆发而耗尽了力量，变得黯淡无光，但却依旧在缓缓运转，释放出微弱的暖流，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顽强地修复着他破损严重的身体，与那蚀骨掌力进行着拉锯战。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
“噗通！”
一声闷响，他感觉自己摔在了一片冰冷、潮湿、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地面上。
剧烈的震荡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黑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
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乳白色光晕，在一个蜷缩的、遍体鳞伤的身体胸口，执着地闪烁着。
在那光晕的微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少年身下触碰的，并非普通的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种……布满了诡异扭曲纹路的、冰冷漆黑的……
巨大鳞片。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庞大无比的存在，缓缓地，睁开了……一双如同幽冥鬼火般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