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的动作很平静，她伸出手指，将那份合上的协议书，重新翻开，直接翻到了后半部分的乙方义务条款。
她的手指点在第一条上。
“第一，我们希望林先生同意，并协助龙盾局，在水库岸边，建立一个永久性的、高度加密的联合观测站。”
她抬起头，看着林夜。
“这个观测站的所有权属于国家，但你拥有最高访问权限。我们会在这里部署最顶尖的科学家和最先进的设备，对水库的能量逸散、空间参数变化、以及生态演变进行7x24小时不间断监控。”
“所有数据，我们双方共享。”
林夜没有说话。
一个贴身的全天候监控器。虽然说得很好听，是“共享”，但本质上，就是将一把最精密的尺子，永远地架在了他的水库旁边。
秦岚的手指下滑，停在了第二条。
“第二，我们需要你配合龙盾局的生物学专家，对水库中的‘生物’，进行有限度的、非伤害性的研究。”
“我们不会捕捉，更不会解剖。我们需要的是活体数据。比如，在你的允许下，采集一片脱落的鳞甲，一滴血液，或者仅仅是让它们在我们的探测设备前游过一次。”
“我们需要破解‘灵气’的奥秘，搞清楚这种能量是如何改造生物体的。这对龙国未来的发展方向，至关重要。”
林夜的指尖在桌面下，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研究他的“宠物”。
这一条，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但对方很聪明地加上了“有限度”和“非伤害性”的前提，并且将决定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秦岚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的手指落在了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条上。
那一条的文字，被加粗、标红，显得格外醒目。
“第三。在国家面临特殊危机，且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情况下，我们希望林先生能作为龙盾局的‘特级战略顾问’，调用你水库中的‘力量’，协助我们处理一些……‘特殊事件’。”
管理室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窗外的喧嚣，游客的惊呼，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秦岚的话说得很委婉，用词也极其考究。
“特级战略顾问”、“调用力量”、“特殊事件”。
但林夜瞬间就明白了这背后最直白的含义。
他的巨物养殖场，在必要的时候，要成为国家的“神话兵器库”。
他养的那些巨物，不再仅仅是为他赚取癫狂值的“演员”，它们将被赋予一个新的身份——国家的战略武器。
林夜缓缓地靠回椅背，整个人都陷进了那张廉价的老板椅里。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这个条件，太重了。
它意味着，他将从一个幕后的乐子人，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被硬生生地拖拽到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最危险、最诡谲的漩涡中心。
他的一部分自主权，将彻底让渡给国家。
这与他最初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每天看着钓鱼佬发癫，安安稳稳当个咸鱼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不喜欢麻烦。
而这份协议的第三条义务，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本身。
但……他真的有得选吗？
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随着系统不断升级，水库里的怪物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超出常理。一条深渊巨鲶就已经让全球为之震动，那以后投放了幼蛟、玄武龟，甚至是利维坦呢？
这座水库，迟早会成为全球所有势力眼中那块最肥美的唐僧肉。
没有官方这顶巨大的保护伞，单凭他自己，和系统兑换的那些个人权能，真的能挡住来自整个世界的觊觎吗？
那些无孔不入的间谍，那些不择手段的资本，那些同样可能存在的、隐藏在世界阴影中的其他“异常”。
他会被活活烦死。
甚至，被分食殆尽。
与国家合作，是饮鸩止渴的毒药，但也是眼下唯一能保护他安稳“养鱼”的解药。
他需要国家的庇护，来隔绝外界的麻烦。
而国家，需要他的力量，来应对未知的危机。
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林夜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转了无数圈，最终，所有的利弊分析，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秦岚。
他脸上的懒散和玩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认真。
他看着面前这个代表着国家意志的女人，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在研究透了我所有的秘密之后，就把我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水库管理员’，一脚踢开，或者干脆……从这个世界上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