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UcLA的激情之夜过后,高德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变化。那张与柴德里斯紧紧相拥、庆祝胜利的照片登上了校报体育版的头条,标题是“斯坦福新双子星:闪耀的马鞍中心!”他那记关键的中投和几乎锁定胜局的防守,被反复播放,分析。走在那熟悉的、遍布棕榈树和罗马式建筑的校园里,他开始接收到更多陌生却友善的目光。
“嘿!高德!昨晚打得太棒了!”
“那个抢断太关键了!”
“继续加油,红衣主教!”
简单的问候和鼓励,来自不同肤色、不同年级的学生。他不再是那个仅仅因为东方面孔和身高而被偶尔注目的“神秘新生”,而是真正拥有了姓名和拥趸的校园体育明星。甚至有一次,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几个穿着斯坦福啦啦队服的女孩大胆地围住了他,叽叽喳喳地表达着崇拜,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笑容格外灿烂的女孩,塞给了他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冲他眨了眨眼:“高德,你打球的样子帅呆了!有空一起喝咖啡?”
高德握着那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纸条,愣在了原地,耳根有些发烫。前世作为社畜,何曾有过这种待遇?他张了张嘴,那贫瘠的英语词汇量在此时显得尤为捉襟见肘,最后只憋出一句略带口音的:“Uh… thank you. I… have class.”(呃……谢谢。我……有课。)
女孩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那金发女孩也不在意,笑着摆手:“没关系,记得打给我!”
抱着书本落荒而逃的高德,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这种直白而热烈的示好,是他穿越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新挑战。他将纸条塞进裤兜,感觉像揣了个烫手山芋。兴奋?有一点。不知所措?更多。他脑海里闪过前世看过的那些欧美校园青春片,又迅速被更现实的念头取代:训练、比赛、学业,还有那个远在“家”里、总爱板着脸念叨的舅舅……这些“桃花运”,似乎比UcLA的全场紧逼还要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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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家”,并不是大学宿舍,而是位于帕罗奥图市一个安静社区里的一栋二层小楼。这里是他的舅舅,纪晓岚的家。
高德的父母在他初中时因意外去世,是这位比他母亲年长十几岁的舅舅,毅然决定将他接到美国,用经营中餐馆的微薄收入,支撑他的学业和生活,并为他争取到了斯坦福的篮球奖学金。舅舅纪晓岚,人如其名(当然,此纪晓岚非彼纪晓岚),带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身形清瘦,话不多,但眉宇间总透着一股旧式文人的执拗和严肃。他给自己的餐馆起名叫“岚亭”,卖些左宗棠鸡、陈皮牛之类的美式中餐,味道嘛……高德觉得,糊弄老外是足够了。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油烟、消毒水和淡淡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岚亭”餐馆和后住家混合的独特气息。
“回来了?”纪晓岚正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戴着眼镜看中文报纸,头也没抬。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剧录像,声音开得不大。
“嗯,舅舅。”高德换上拖鞋,把书包放在玄关。和舅舅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用中文。
“报纸上看到你了。”纪晓岚抖了抖手里的《世界日报》,上面果然有斯坦福篮球队的报道,配图很小,但能认出高德的身影。“打得还行。就是最后那个投篮,脚步有点乱,侥幸进了。”
高德:“……”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舅舅从不轻易表扬,永远能在胜利中找到瑕疵。这大概是他独特的关心方式。
“吃饭了吗?”纪晓岚放下报纸,看向他。
“还没。”
“厨房有剩菜,自己热一下。今天店里忙,我没空给你做新的。”
高德应了一声,走向厨房。餐厅的忙碌他是知道的,舅舅常常从早上忙到深夜。他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有几盒从餐馆带回来的剩菜:颜色深重的蚝油牛肉,有些发软的炒面,还有半只油光锃亮的烤鸭。他熟练地把菜放进微波炉,等待的间隙,靠在流理台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这里就是他在美国的“根”,一个充满了油烟味和舅舅沉默关怀的地方。与校园里那些光鲜亮丽、家境优渥的同学相比,他的背景平凡甚至有些艰辛。但也正是这份艰辛,让他更加珍惜在斯坦福打球和学习的机会。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端着热好的饭菜走到餐厅的小桌子旁,默默地吃了起来。味道……依旧是那种为了适应美国人口味而调整过的、甜腻的中餐。他有点想念穿越前楼下那家小馆子的麻辣香锅了。
“听说,最近找你说话的女同学多了?”纪晓岚不知何时走到了餐厅门口,靠在门框上,状似随意地问道。
高德一口炒面差点噎住,连忙喝了口水:“没……没有很多。”
纪晓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你现在是学生,运动员。主业是读书、打球。那些花花绿绿的事情,少沾。美国人开放,我们中国人,要懂得自重。”
“我知道的,舅舅。”高德低声应道。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在裤兜里仿佛更烫了。
“知道就好。吃完饭把碗洗了。我回店里看看。”纪晓岚说完,背着手,又慢悠悠地出门了。
高德看着舅舅略显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舅舅的担忧他明白,但他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和诱惑,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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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休息日,没有训练。高德起了个大早,按照习惯,他会去“岚亭”餐馆帮帮忙。这几乎是他每个休息日的固定行程。
早晨的餐馆还没开始营业,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几个墨西哥裔的帮厨正在后厨做着准备工作,洗菜、切肉。看到高德进来,都笑着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跟他打招呼:“嘿!明星!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打得好啊,高!”
高德也笑着用西班牙语回了几句简单的问候:“?hola!?o está?”(嗨!你好吗?)这是他在餐馆帮忙时学到的。
他的“工作”通常是一些杂活:搬运沉重的米袋、油桶,打扫一下卫生,或者在午餐高峰时段帮忙端端盘子、招呼一下客人。舅舅从不让他接触核心的烹饪,一方面觉得他笨手笨脚,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不希望他将来也困在这小小的餐馆里。
今天,高德的任务是清理仓库里积压的一些空纸箱和废品。他正费力地把捆好的纸箱往餐馆后门的小货车上搬,汗水很快浸湿了t恤。
“Need a hand?”(需要帮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高德回头,是餐馆的常客,也是斯坦福的校友,一位叫鲍勃的老先生。鲍勃是个热情的篮球迷,几乎每场主场比赛都看。
“No, Im good, bob. thanks.”(不用,我可以,鲍勃。谢谢。)高德笑了笑。
鲍勃却不管,上前帮他托了一把:“别客气,孩子。你昨晚在场上为我们拼命,我帮你搬点东西算什么?”他打量着高德,眼神赞赏,“说真的,高德,你和你那个队友,约什,你们让今年的红衣主教队变得不一样了!我看好你们进‘疯狂三月’!”
“疯狂三月”(march madness),NcAA全国锦标赛的代名词,是所有大学篮球队的终极梦想。
“we will try our best.”(我们会尽力的。)高德说道。
“哈哈,好!保持健康,继续努力!”鲍勃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了,我有个侄女,也是斯坦福的,她很喜欢你……要不要……”
高德头皮一麻,赶紧打断:“Uh… bob, I… I have to finish this. And my uncle…”(呃……鲍勃,我……我得干完这个。而且我舅舅……)
鲍勃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促狭地笑了:“哦——明白了!严格的家长!好吧好吧,当我没说。加油干活,明星!”
看着鲍勃离开的背影,高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成为校园明星的“副作用”,似乎无处不在。
忙完餐馆的活,下午高德回到了家,开始啃那些让他头疼的学术论文和微积分作业。英语阅读依旧是个挑战,他需要花费比本地学生多几倍的时间。柴德里斯有时会发短信来问他某个战术跑位,或者约他晚上去体育馆加练投篮,他一般都答应。篮球场是他最能找到自信和归属感的地方。
偶尔,他也会拿出那张纸条看一会儿,内心挣扎。最终,他还是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舅舅的话像一盆冷水,而内心深处,他对这种基于球场表现和一时兴起的“喜欢”,也抱有一丝警惕和不确定。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充实又略带纠结的节奏中流淌。训练、比赛、学习、餐馆帮忙……周而复始。他不再是那个刚刚穿越时,对一切都感到迷茫和恐慌的少年。他的英语在进步,球技在磨练,与队友的默契日益加深,也渐渐习惯了在聚光灯下和平凡生活之间切换。
他知道,舅舅的餐馆、枯燥的学业、热情的球迷、甚至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约会邀请,都是他在这段全新人生中,必须面对和经历的“日常”。而这些琐碎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他在2003年斯坦福的,真实而复杂的生活图景。
未来的路还很长,“疯狂三月”的梦想在前方闪耀,而脚下的每一步,无论是球场上的飞奔,还是餐馆里的搬运,抑或是面对诱惑时的选择,都需要他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