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璃蹲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满是心疼，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张姜和蒋渊站在一旁，面色凝重，他们可以拳打骗子，却无法变出救命的钱。
郭少云看着那不断颤抖的纤细背影，那双曾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肿得像桃子，盛满了无助的泪水。
赵绮梦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郭少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肩膀还在无法控制地抽动，带着浓重的哭腔，茫然地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具体还需要多少钱……西咸那边的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建议我们准备……准备很多钱……”
这个答案让郭少云的心又沉了几分。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窟窿。
他耐着性子，继续轻声问，语气尽可能温和：“那能告诉我，你姥姥得了什么病吗？”
“肝癌。”赵绮梦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刚刚止住一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虽然是早期……但医生说，建议保守治疗……我问了……问了一些病友，很多人说如果保守治疗，效果……很差……”
肝癌！
郭少云心中猛地一凛，一股巨大的惊讶和惋惜冲击着他，但他强忍着没有表露在脸上，生怕再给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女孩任何刺激。
他知道，这种时候，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张姜他们使了个“照顾好她”的眼色，然后快步走到旁边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解锁，直接找到了“郑芝儒”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郑芝儒略带慵懒从听筒传来：“喂？少云兄？这么晚找我，不会是魔都的夜生活太精彩，想拉我入伙吧？”
“郑少，”郭少云没心思开玩笑，语气严肃而急切，“我想咨询你一件事情，非常紧急。你有相熟的、非常靠谱的肝胆科专家吗？我有一个朋友的长辈，刚确诊了肝癌，情况不太好，想咨询下国内哪边针对肝癌治疗的医疗资源最好，最权威。”
电话那头的郑芝儒闻言，慵懒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肝癌？这事你问对人了！我有个挺亲近的长辈前两年也是同样的问题，发现得还算及时，手术很成功，目前术后恢复和维持效果都相当不错。我记得非常清楚，就是在魔都中山医院的肝胆外科做的手术，主刀的是一位姓王的主任医师，技术精湛，医德也很好。”
魔都中山医院肝胆外科！
郭少云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郑少，太感谢了！那……能否帮我引荐一下？或者至少指条明路？我想尽快安排我朋友的长辈转院过来看看，时间可能比较紧迫。”
郑芝儒几乎没有犹豫，爽快应承下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确认一下王主任最近的排班和床位情况。有消息立刻回你电话。”
“太好了！郑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郭少云连声道谢，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有郑芝儒这条线，希望就大了很多。
挂了电话，他走回众人身边。郑璃立刻急切地问：“少云哥，刚是我哥的电话吧？我哥怎么说？”
“你哥说魔都中山医院的肝胆外科在这方面是龙国领先的，他有个长辈就在那里治好的。”郭少云尽量让语气显得乐观和肯定，目光看向也正紧张地望着他的赵绮梦，“他正好有相熟的资源，已经去帮忙确认医生和床位的情况了，一会儿回电话。”
赵绮梦听到“龙国领先”四个字，原本死寂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满是期待地看着郭少云，仿佛他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郭少云左右看了看，派出所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夜风也越来越凉。
他开口道：“总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郑少的消息吧。”
几人点头同意。在附近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连锁咖啡店，在店外遮阳伞下找到一张大圆桌坐下。郭少云特地给赵绮梦点了一杯热拿铁，又给其他人都点了些喝的。
热饮下肚，赵绮梦的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不再哭泣，只是眼睛依旧红肿，脸色苍白。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郑璃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梦梦姐，你别太担心了。少云哥既然答应帮忙，他就一定会管到底的。他这人别看有时候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
赵绮梦感激地看了郑璃一眼，又偷偷瞥向对面正低头看手机的郭少云。灯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却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个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如同天神般出现，此刻又为了她的事奔波求助……
就在这时，郭少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他几乎是秒接：“喂，郑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电话那头，郑芝儒的声音清晰传来：“少云，搞定了。医院和医生资源你放心，是国内这个领域的顶尖水平。我正好明天上午的飞机到魔都，大概中午能到。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安排你朋友和那位王主任见面详细咨询。你把病人目前的基本情况发我一下，我提前让医生有个数。”
郭少云心中的大石终于彻底落下，连声道谢：“太好了！郑少，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等我朋友这边情况稳定了，我一定……”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郑芝儒打断他，“那就先这样，明天到了魔都再联系。让你朋友别太焦虑，既然找到了方向，就一步步解决。”
“好！明天见！”
结束通话，郭少云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他对赵绮梦说：“搞定了！小璃的哥哥明天亲自过来，下午就安排你和中山医院的专家见面。你有带姥姥的病例资料吗？最好先给医生看看。”
赵绮梦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恼：“病……病例……这次我来得急，没有带……不过，不过我的邮箱里有之前扫描存档的电子版！”
“电子版也行！”郭少云点点头，“明天我们找个地方打印出来，先让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专家评估后认为有转院治疗的价值，那肯定还要在这边重新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以便制定最准确的治疗方案。”
听到希望一步步变得具体，赵绮梦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但旋即，另一个现实而沉重的问题又浮上心头，让她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双手不安地绞动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那……那到时候……治疗……要花多少钱啊？我……我现在……”
她说不下去了，窘迫和焦虑再次袭来。那笔被骗走的钱暂时是追回无望，后续的治疗费用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郭少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一软，但也没有立刻大包大揽。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个人账户里能动用的资金，主要是系统返利的那部分，扣除掉最近的一些个人花销和预留的备用金，满打满算也就十万出头。
十万块……对于肝癌这种重大疾病，尤其是在魔都顶尖医院的治疗，恐怕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钱到用时方恨少啊……’郭少云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好，再有一周左右就到系统结算日了。这一次，系统注入的公司运营资金高达五十万！
如果在本期结算时能确保公司账户的钱刚好花完，那么到时候就能返利50万了！这羊毛，又多了一个不得不薅的理由！
郑璃见赵绮梦又陷入对钱的担忧，连忙岔开话题，关切地问：“梦梦姐，先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你今晚酒店订在哪里了？远不远？我们送你回去。”
赵绮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我还没订酒店。我下午下飞机后，急着去找李威，就把行李箱寄存在外滩那边的一家咖啡店里了……”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这姑娘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郑璃立刻说：“梦梦姐，那你今晚就别折腾了。走吧，我们先陪你去把行李取回来。我估计你身上也没什么钱了，今晚你就和我住一间吧！”她说着，转头看向张姜，眼神“威胁”意味十足
“姜姜，今晚你就委屈一下，和蒋渊哥挤一挤他的房间呗？”
张姜看着郑璃那眼神，到嘴边的抗议又咽了回去，只能挠挠头，看向蒋渊。
蒋渊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可以。”
郭少云在一旁看着张姜那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忍不住撇撇嘴，揶揄道：“啧，瞧你那点出息。咱们订的是行政套房，客厅沙发、或者小孩房不都能睡人嘛？又不是让你打地铺。”
张姜像是找到了台阶，连忙点头：“对对对！我没有不愿意啦！绝对没有！”
但是他的内心也忍不住疯狂咆哮：我的二人世界啊……
决定之后，一行人起身离开冷饮店，打车前往外滩取赵绮梦的行李。
夜晚的魔都街头，行人渐稀。取回行李后，几人步行返回不远处的酒店。郭少云很自然地接过了赵绮梦那个看起来不小的行李箱，帮她拖着。
张姜、郑璃和蒋渊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故意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低声说笑着，给郭少云和赵绮梦留出了并排行走的空间。
幽静的道路上，一时间只剩下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咕噜声，和两人之间那有些微妙的沉默。
这种安静让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赵绮梦感到一丝不自在，心里如同百爪挠肝。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专注看路的郭少云，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
“郭……郭大哥，”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哭过后的沙哑，“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可能……”
郭少云转过头，看到她眼中残余的后怕和真诚的感激，不由得展颜一笑，那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爽明亮，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
“谢什么。我这人吧，没啥大本事，就是一腔热血有时候不知道往哪儿洒。今天可算让我找到能使劲的地方了，路见不平一声吼嘛！”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试图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见赵绮梦因为他的话，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郭少云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成就感，忍不住又想逗她开心一点：“再说了，那孙子也太不讲究了，骗钱就算了，还动手打人，这要是不收拾他，我都觉得对不起我晚上吃的那碗红烧肉。”
果然，赵绮梦被他这夸张的说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很快又收敛了，但眉宇间的愁绪确实散开了不少。
看到她笑，郭少云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一阵晚风吹过，拂动了路边的梧桐树叶，也轻轻撩起了赵绮梦耳畔散落的几缕秀发。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将发丝拢回耳后。
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带着一种柔弱又娴静的美。路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优美的轮廓，那刚刚哭过的微红眼眶，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
郭少云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传来一阵清晰而陌生的悸动。
他迅速转回头，目视前方，假装在看酒店还有多远，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夜风吹过，带来的不止是凉意，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她发间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