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余温尚在，海风已经带着一丝凉意，从半开的窗户里溜了进来。
赵绮梦体贴地扶着李文芳，轻声说：“妈，我们去海边的沙滩走走吧？消消食。”
“哎，好，好。”李文芳笑得合不拢嘴，显然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到了极点。
两个女人身影刚消失在门口，茶室里的气氛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郭少云“pia”地一下把自己扔在红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德性。”
郭建国瞪了他一眼，手里却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那套紫砂茶具。
沸水冲入壶中，一股浓郁的岩茶香气“轰”一下就钻满了整个房间。
“喝点。”郭建国推过来一杯。
“谢啦，爸。”郭少云坐直了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汤滚烫，顺着喉咙滑下去，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郭建国自己也喝了一口，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儿子。”
“嗯？”
“我最近看新闻，国际上那风声……不太对啊。”郭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美丽国的制裁似乎又升级了！”
他问得很小心，生怕触及儿子的痛处。
“怎么样？影响大不大？”
郭少云正端着杯子，闻言差点笑出来。
影响？
他放下茶杯，往后一靠，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嗨，爸，能有啥事儿。”
“您就放宽心吧。”
“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制裁这个、封锁那个的，叫得可欢了。”
郭少云端起公道杯，给老爸续上水，继续说：
“爸，你想想，这逻辑其实几百年来都没变过。”
“以前陆战，打不过了就围城。”
“海战，打不过了就封锁港口。”
“现在是科技战，他们发现自己即将被超越，可不就故技重施，想把咱们围起来，搞技术封锁嘛。”
“老一套，没新意。”
郭少云说得轻松，仿佛在谈论别人家的事情。
郭建国却没他这么乐观，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曾经只会惹是生非的臭小子，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这种风口浪尖。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成熟了。”郭建国点点头，但他话锋一转。
“但是，少云，我得给你提个醒。”
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连手里的茶杯都放下了。
“爸，您说。”郭少云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不论你未来多有钱，你的产业做得多大……”
郭建国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千万，千万不能形成‘垄断’！”
“尤其是在咱们龙国，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是天字第一号的红线！”
“不管中枢的那些长老们，此时此刻对你多么看重，多么扶持……你都不能碰！”
“以史为鉴，懂吗！”
“轰——”
郭少云的脑子嗡了一下。
他愣住了。
垄断……
卧槽！(⊙?⊙)
老爸这提醒……简直是醍醐灌顶！
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对啊！
还好自己之前光顾着怎么亏钱了，什么项目赚钱就赶紧往外扔，什么技术能上交就赶紧上交。
光刻机技术，扔给龙科院了。
‘龙芯’、“龙源-5”架构甚至汉语言编程项目，拉着国家队一起干了。
他所有的行为，出发点都是“快离我远点！别耽误我亏钱！”
可现在回头一看……
(；一_一)
这些“败家”行为，在外界看来，可不就是主动打破垄断、拥抱合作、高风亮节、毫不贪功吗？
自己居然在无意之间，完美避开了那个最要命的政治深坑！
“呼……”
郭少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爸，我懂了。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这句“有数”，是真有数。
“还好……还好我这人对赚钱没什么兴趣。”他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郭建国看他不像是在敷衍，欣慰地点点头。
儿子的商业嗅觉他已经不担心了，但他更怕儿子在巅峰时“行差踏错”。
“这就好。”郭建国的语气又缓和下来。
他端起茶，慢悠悠地吹了吹，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对了，我听说……你们海城那位，你那个老朋友，李龙宇。”
“好像……要再往上走一步了？”
郭少云又是一愣。
“我去，爸，您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我也是前两天才刚知道一点风声。”
郭建国笑了笑，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深沉。
“人老了，总有几个老伙计能通通风。”
“不过，少云。”
他又开始上课了。
“你记住，不论是谁，都不要去轻易地‘捆绑’。”
“官就是官，商就是商。”
“走得太近，对双方都不好。一旦一边出了问题，风险就可能穿透到另一方。”
“当然……”郭建国顿了顿，“除非，这个人，你信得过，他也信得过你。而且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郭少云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
他懂老爸的意思。李龙宇，是信得过的。
“行了，不说这些了。”郭建国摆摆手，把话题拉了回来。
“说回制裁那事儿。”
“我大概理解你的思维。你小子就是想在专业领域里，一口气做到顶，彻底碾压对面。”
“等到那一天，你的技术成了唯一的标准，他们的封锁就不是封锁了，反而是他们自己‘闭关锁国’了。”
郭少云嘿嘿一笑，疯狂点头。
“知我者，老爸也！”
“哼。”郭建国不吃他这套，“你先别得意。”
“你算过这要多久吗？”
“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你知道咱们龙国，在各行各业，跟人家到底存在多少差距吗？那不是一个两个点，那是成片成片的落后。”
“咱们客观地说，努力追赶没有错。但，要讲方法！”
郭建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现在这种搞法，就像只乌龟，遇到危险，‘嗖’一下，把脑袋缩壳里了。”
“你不断的在给你的乌龟壳加码，让它变得更厚。”
“但你对外面不管不顾，闷头自己玩自己的……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郭少云有点纳闷了。
“爸，那您的意思是……”
难道自己……太佛系了？(?_?)
“你不仅要能守！”郭建国沉声道，“你还要能打！”
“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下围棋吗？”
“嗯。”
“真正的高手，不只是会围地、做活。真正的高手，要学会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布下‘闲子’。”
“那些棋子，扔在那，十万八千里，跟主战场没半毛钱关系。”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废棋。”
“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是这颗‘闲子’，突然就活了！成了扭转乾坤的‘胜负手’！”
郭少云的呼吸猛地一滞。
闲子……
胜负手……
他陷入了沉思。
老爸说得对。
自己现在的玩法，太被动了。
系统给钱，自己花钱。
别人制裁，自己就闷头攀科技。
虽然有系统这个逆天金手指，但自己好像……确实没主动“打”出去过。
怎么“打”呢？
郭少云的思绪飘飞了起来。
“我现在当前的任务体量达到……3万亿龙币……”
“这特么……都快超过美丽国去年的军费了……”
“我要是乐意，用我个人账户上那一万三千多亿都能轻轻松松扶持起一个区域强国了？”
“(；一_一)……总不能……我自己出去当军阀吧？”
“感觉怪怪的……咱祖国母亲也不允许啊……”
“但‘闲子’这个思路……倒是可以有。”
“比如，在一些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扔点钱？扶持点看似跟科技毫不相干的产业？或者……买几个鸟不拉屎的港口？”
郭建国见儿子在认真思考，便不再打扰他。
他安静地拎起水壶，添水，洗杯，继续自顾自地泡着茶。
茶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咕嘟咕嘟”的煮水声和父子二人平稳的呼吸声。
……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了李文芳和赵绮梦的说笑声。
“妈，您慢点，这有台阶。”
“哎，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两人走了进来。
李文芳脸上红扑扑的，海风一吹，精神显得更好了。
“你们爷俩还在喝呢？”
“妈，绮梦，坐。”郭少云回过神，赶紧起身，又取了两个杯子，熟练地开始烫杯、泡茶。
“少云啊。”李文芳坐下，接过儿子递来的茶。
“妈，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要回老家建学校那个事……靠谱吗？不是妈不信你，就是……那得花不少钱吧？”
老太太还是有点担心儿子乱花钱。
郭少云乐了。
“妈，您儿子现在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这事儿必须靠谱啊！不差钱！”
“我明天就安排人去对接，组建一个考察组，专门处理这个事情。保证在海城建一个全国……不，全世界最好的学校！”
他话音一转：
“只不过，船厂那边，我得抽空先去看看。”
“然后，打算一路北行，去一趟发动机厂。”
“听说那边的旧厂区，已经全部改造好了。新设备也开始进场了。”
郭建国这时开口了：“我跟你一起去。”
“啊？爸，公司那边……”
“公司有你三叔盯着业务，你二叔盯着设计，能有什么大事要我处理。”郭建国摆摆手，“趁着能跑能跳跟你去见见世面。”
“正好，我也去看看，我儿子花几百亿买下的船厂，到底是个什么金疙瘩。”
“那敢情好！”郭少云大喜，“有您给掌眼，我心里更有底了。”
……
第二天。
赵绮梦和李文芳的“婆媳逛街日”正式启动。
郭少云则在别墅里，安排了一个工作组，由温酒疏带队，和海城市管理人员协商是否有土地可以出让，以及私立学校的相应申报流程。
而他自己，则带上了老爸，直奔那个他只在文件上见过的造船厂。
当初为了完成系统任务，郭少云真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傅谦报上来多少钱，他就批了多少钱，连造船厂长啥样都没见过，就火急火燎地把钱打了过去。
如今任务完成了，怎么地也得去视察一下自己的“产业”了。
清晨，海城的薄雾还没散去。
三辆黑色的车组成一个小型车队，低调地驶出了别墅区。
郭少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前呼后拥”的阵势。
司机陈虎，永远的扑克脸，平稳的驾驶着那辆迈巴赫S62。
贴身安保叶承安，坐在副驾驶，西装笔挺，神锋内敛。
随行安保小组4人，乘坐着打头的那辆路虎。
郭少云和郭建国坐在中间的迈巴赫后排。
大管家兼私人助理胡利则带着律师、临时找来的造船领域顾问坐在后车。
今天赵绮梦没陪同，后排的位置就让给了郭建国。
车队一路向东，驶离了繁华的市区。
路边的风景，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厂房和农田。
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
“郭董，老郭总，前面就是了。”陈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郭少云抬眼望去。
只见路边，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出现在眼前。
铁门上方，是几个同样锈迹斑斑的大字，红色的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暗黄的铁皮。
边上的水泥墙上倒是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
【培达发造船厂】
(?_?)……
反差感满满。
收购完的第一时间，郭少云就安排了更名，没想到牌子这么早就挂上了。
车队在门口停下。
铁门“嘎吱嘎吱”地被拉开。
傅谦带着一大帮造船厂的高管，早已等候在门口。
除了傅谦，其他人都穿着明显是压箱底才拿出来的旧西装，一个个神情局促，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车门打开。
郭少云和郭建国走了下来。
一股混合着海风的咸腥、浓烈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旧机油的气息，猛地灌入了鼻腔。
郭建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放眼望去。
巨大的厂区，空旷，甚至有些荒凉。
远处的龙门吊，像几个红色的钢铁巨人，一动不动地矗立在码头上，沉默地对抗着岁月的侵蚀。
脚下的水泥地，裂开了无数道缝隙，不远处还能看到压碎的道路。
这……
这就是花了几百亿买来的地方？
郭建国的心，沉了一下。
而郭少云，在看到这幅景象的瞬间，眼睛却“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那“复杂”的空气。
卧槽！
这扑面而来的“破败感”！
这深入骨髓的“夕阳产业”气息！
(☆w☆)
这地方……
这地方简直就是烧钱的圣地！是亏钱的天堂啊！
买得太值了！
傅谦擦着额头的汗，小跑着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郭董！老郭总！欢迎，欢迎二位莅临指导！”
郭少云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找到宝了”的狂喜。
他缓缓点了点头，学着老爸的样子，背起手，摆出了一副深沉、凝重、仿佛在思考企业未来命运的表情。
“嗯。”
“老傅，这段时间忙着收购，你辛苦了。”
“带我们……随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