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无边的死寂。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概念上的“终结”。在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存在”与“虚无”的分别。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到极致的轮回法则,如同最精密的磨盘,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碾压着被卷入其中的一切。
林风的意识,在这绝对的死寂与轮回碾压中,如同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
他的肉身、法力、乃至显化的混沌道域,在这漩涡核心都已失去了意义,被强行剥离、分解,回归最本源的状态。唯有那一点以混沌神格守护的真灵,以及神格本身,还在顽强地承受着这恐怖的轮回洗礼。
无数混乱的、属于无数生灵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真灵。有帝王的辉煌与落魄,有乞丐的饥寒与卑微,有修士的求索与陨落,有妖兽的野蛮与觉醒……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生老病死,无穷无尽的体验,试图冲刷掉他属于“林风”的自我认知,将他同化为这轮回洪流中又一个无意识的泡沫。
更可怕的是,那轮回法则本身,蕴含着“放下”、“解脱”、“往生”的终极意蕴,如同最温柔的诱惑,劝说着他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的循环,不再承受挣扎之苦。
“我是……谁?”
“林风?林枫?亦或只是这无尽轮回中的一个幻影?”
“挣扎有何意义?终将归于寂灭,不如放下……”
迷茫与放弃的念头,如同毒草般滋生。
然而,就在真灵即将沉沦的刹那,那历经地球现代教育形成的理性思维、于玄黄大陆挣扎求存铸就的坚韧意志、继承洪荒遗志承载的沉重责任、以及与小芸、铁牛等伙伴并肩作战的情谊……这些独属于“林风”的、无法被轮回磨灭的印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不!我是我!林风!独一无二!”
“我的道,是逆劫!是打破枷锁!岂能沉沦于此等虚假的永恒!”
“轮回?亦是混沌!给我……炼!”
真灵发出不屈的咆哮,那暗混沌色的神格骤然光芒大放!它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张开,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汹涌而来的轮回之力与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
不再是排斥,而是解析,理解,包容!
他以自身真灵为基,以混沌神格为熔炉,将这恐怖的轮回洗礼,当作了一次对自身意志最极致的淬炼,对轮回大道最直接的感悟!
过程依旧痛苦万分,真灵仿佛被撕裂了亿万次,神格在破碎与重聚的边缘不断徘徊。但他坚守着“林风”的本心,如同礁石般岿然不动。
渐渐地,在那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中,他开始捕捉到轮回法则运行的轨迹,理解那“生死轮转”、“因果循环”背后的奥秘。他的混沌神格之上,开始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代表着轮回的圆环状道纹,与原有的混沌、寂灭、劫因等道纹交织、融合。
神格的颜色,愈发深邃,愈发内敛,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外界一瞬,也许是漩涡中万年)。
当最后一股狂暴的轮回之力被神格彻底吞噬、炼化,当最后一片混乱的记忆被真灵勘破、放下时——
“嗡——!”
林风的真灵与混沌神格,同时发出了圆满的嗡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用道。
他看到了这死寂轮回漩涡的本质——它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维持宇宙平衡、进行能量与灵魂转化的一个巨大“器官”。生与死在此交汇,毁灭与新生在此循环。
他也“看”到了那块青莲碎片——它如同这漩涡的“心脏”,被无数轮回锁链缠绕,沉在最低点,以其蕴含的混沌生机,微妙地平衡着此地的死寂,防止轮回彻底走向终结的“寂灭”。它也借此吸收着轮回之力,缓慢修复自身,却也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而他自身的神格,已然大不相同。大小未变,但那暗混沌色的深处,多了一道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命运的轮回之环!他的混沌大道,真正补全了“轮回”这一至关重要的环节!
此刻,他感觉自已与此地的轮回法则,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和。那原本恐怖的吸力与碾压之力,此刻对他而言,如同温顺的流水。
心念一动,他的身影重新凝聚,不再是之前的血肉之躯,而是由最精纯的混沌之气与轮回道则构成的神躯,更加完美,更贴近大道。
他一步迈出,便来到了那漩涡的最深处,来到了那块被无数灰白色轮回锁链禁锢的、花瓣状的青莲碎片之前。
碎片感应到他的到来,尤其是感应到他神格中那同源的气息以及新生的轮回意蕴,微微震颤起来,表面的死气躁动不安,那青芒似乎想要突破束缚。
“沉眠已久,该醒来了。”
林风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缠绕碎片的轮回锁链之上。他没有用力破坏,而是将自身蕴含轮回真意的混沌神力渡入其中。
哗啦啦——
那无数由纯粹轮回法则构成的锁链,仿佛遇到了真正的主人,发出欢欣的鸣响,如同活物般自行松开、退散,重新融入了周围的漩涡之中。
失去了锁链的禁锢,那块青莲花瓣碎片骤然爆发出清亮柔和的青色光辉!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带着安抚灵魂、滋养万物生机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酷烈死寂,甚至让这冰冷的轮回漩涡,都多了一丝暖意。
碎片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林风的眉心,与那涅盘后的混沌神格完美融合!
轰!
林风浑身剧震,气息再次暴涨!原本炼虚中期的修为壁垒轰然破碎,直冲炼虚后期!并且因为这股力量中正平和,蕴含生机,极大地缓和了第一块碎片带来的寂灭怨念,使得他的神格更加稳定、圆融,力量掌控愈发精妙。
两块碎片在手,他感觉自已与冥冥中的混沌大道联系更加紧密,对那“窃道者”的天道污染,感知也越发清晰。
“是时候回去了。”
他感受着外界那通过星殿联系传来的、愈发急促的危机预警,知道不能再耽搁。虽然黄泉时间流速慢,但天道盟的“血祭”和“天人降世”显然动用了超越常规的手段。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死寂轮回漩涡,身形一晃,已逆着漩涡的吸力,如同游鱼出水般,轻易脱离了这片绝地,出现在了黄泉河上空。
而就在他脱离漩涡,融合第二块碎片的刹那——
整个九幽黄泉,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
黄泉河水倒卷!奈何桥凝实如白玉!十座巍峨森然的阎罗殿虚影彻底显现,殿门轰然洞开!无数身披甲胄、气息强大的阴兵鬼将虚影,列队而出,肃杀之气席卷幽冥!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执掌万物生死轮回的意志,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九幽!
“闯轮回,夺至宝……扰冥府安宁……汝,当受审判!”
……
与此同时,玄黄大陆星空。
天道盟总部的血祭祭坛之上,那贯通两界的通道已然稳固。一道周身笼罩在纯净圣光之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唯有额间一道金色竖痕散发着天道威严的身影,已然完全降临。
其气息,赫然达到了合道初期!并且是那种根基扎实、法则完整的合道!
天衍道人与其身后无数天道盟修士,五体投地,狂热高呼:“恭迎皓穹天人!”
皓穹天人冷漠的目光扫过下方,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逆劫盟?混沌之子?亵渎天道,其罪当诛。”
“传吾法旨,三日之内,踏平混沌星界,擒杀林风。违逆者,形神俱灭。”
声音不高,却如同天道法旨,瞬间传遍整个玄黄大陆所有达到一定层次的修士心神!
天人法旨,不容置疑!
战争的最终阶段,随着皓穹天人的降临与林风于黄泉的功成,同时……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