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桐的身影消失在强行开启又瞬间闭合的空间漩涡中，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加沉重的压力。那串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无情跳动，每一次数字的减少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70:59:59】
七十小时。不到三天时间。
要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止一个宇宙级的格式化程序。
而他们仅有的三个方案，每一个都如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
守夜人看着那三个令人绝望的能量运行模型，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他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共识之路’……虽渺茫，却是唯一可能保全最多的选择。老衲……责无旁贷。”
他看向林锋然和欧芷烟：“此路需沟通残存守护者意志，非一日之功。老衲需即刻闭关，以神魂遨游，寻觅散落各处的‘回响’。此地……便拜托二位了。”
说完，他不等回应，便直接盘膝坐在那冰冷平台上，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古印，眉心处光芒微亮，气息瞬间变得缥缈起来，神魂已然离体，去往那未知的维度，寻找那渺茫的“共识”。
平台之上，顿时只剩下能量体黯淡的林锋然和眼神灼灼盯着“规则覆写”方案的欧芷烟。
“那么……”
欧芷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从守夜人身上移开，牢牢锁定那本《万物法则之书》，语气中充满了技术狂人的兴奋和偏执，“……我们也开始吧。方案一，‘规则覆写’，虽然成功率最低，但一旦成功，收益最大——我们能从根本上改写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林锋然看着她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心里直打鼓：“欧大家……你确定……真的要试这个？百分之五的成功率……”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失败还会加速世界崩溃！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
欧芷烟毫不在意，已经开始从她的万能工具袋里掏出更多稀奇古怪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仪器，“风险源于未知，而探索未知，正是‘匠魂’存在的意义！更何况……”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林锋然，“……现在有你这个前所未有的‘混沌能量源’和‘源初火种’，或许能大幅提高我的计算力和能量操控精度！成功率……或许能提升到百分之七点三！”
百分之七点三……这提升聊胜于无啊大姐！林锋然内心吐槽，但看着对方那不容置疑、甚至带着几分“你不配合我就自己硬来”的气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守夜人选择了最慢的路，他们总不能干等着。
“我需要你持续稳定地输出混沌能量，尤其是源初火种的力量，作为我侵入《万物法则之书》核心的‘护盾’和‘凿子’。”
欧芷烟一边将几个带着尖刺的探针仪器连接到自己太阳穴和心口（看得林锋然眼皮直跳），一边快速吩咐，“我会尝试将我的意识数据化，嵌入能量流，直接攻击并解析它的核心防火墙。过程会很痛苦，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否则意识会被规则海啸撕碎。明白吗？”
林锋然深吸一口气（能量波动）：“……明白。来吧！”
他集中全部意志，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三色交织的混沌漩涡，将一股相对平稳却足够强大的能量流导出体外，如同一条温顺的河流，环绕在欧芷烟周围。
欧芷烟感受了一下能量的强度和稳定性，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保持住！”
她猛地将最后几根探针插入《万物法则之书》周围虚空的几个能量节点，然后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虚空中飞快操作。
下一刻，她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但眼神却透过眼皮闪烁着疯狂的数据流光！一股高度凝练的、混合了她自身意志和特殊算法的能量流，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了《万物法则之书》的外层防御！
嗡——！！！
法则之书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光芒！无数防御符文亮起，试图绞杀这股外来入侵！
林锋然立刻感到压力骤增！他输出的能量河流剧烈震荡，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他咬紧牙关（如果还有牙的话），拼命维持着能量的稳定和输出，同时将源初火种的力量凝聚在前端，努力“灼烧”软化那些防御符文。
欧芷烟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她的意识正在承受巨大的冲击。但她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着算法，如同最顶尖的黑客，寻找着防火墙的漏洞。
一时间，平台之上，守夜人神魂离体，静坐无声；欧芷烟意识入侵，痛苦挣扎；林锋然能量支撑，岌岌可危。三人以不同的方式，在这绝境之中，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与命运的搏斗。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林锋然全力支撑欧芷烟，感觉自己的魂体都快要被抽干时——
那本《万物法则之书》似乎被他们的入侵行为彻底激怒了！
它上方投射的倒计时猛地一阵模糊晃动！紧接着，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告意味？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尝试！”
“协议执行进程加速！”
“清算优先级提升！”
“启动……紧急清除程序！”
什么？！入侵反而加速了清算进程？！
林锋然和痛苦中的欧芷烟都是心中一凉！
只见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跳动速度猛地加快！【70:12:33】直接跳到了【69:58:01】！一下子缩短了将近十个小时！
更糟糕的是，基座周围的法则锁链网络开始剧烈震荡！数条原本稳定的锁链突然变得狂暴，如同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向平台！还有几条锁链则开始无序地衍生出大量错误、扭曲的规则碎片，如同病毒般污染着周围的空间！
“不好！它要直接物理清除我们！”
林锋然大惊失色，连忙分出一部分能量形成护盾，抵挡那些抽来的法则锁链！
砰！砰！砰！
法则锁链抽打在混沌能量护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每一下都让林锋然的魂体剧震，光芒更加黯淡！
而欧芷烟那边，因为林锋然分心防御，能量供应不稳，她的入侵瞬间受阻，甚至遭到了强烈的反噬！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集中能量！继续入侵！不然我们都得死！”
欧芷烟嘶声喊道，眼中满是疯狂和不甘！
就在这内外交困、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刻——
一个轻笑声，突兀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法则基座空间。
“呵呵……真是……精彩的垂死挣扎。”
那声音温和、熟悉，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
林锋然和欧芷烟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在平台边缘，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混沌能量背景中，一道身影缓缓由虚化实，凝聚成型。
黑袍流动，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唯有那双深邃如同深渊的眼睛，清晰地映照着平台上的混乱与绝望。
影主！
他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你……你怎么进来的？！”
林锋然失声惊呼，心中骇然！基座空间不是极其隐秘吗？连源灵都耗费巨大力量才指引他们进来！
影主轻笑一声，仿佛在谈论天气：“‘门’的体系即将崩溃，法则变得脆弱，总有些……捷径可以走。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本《万物法则之书》，“……这本‘书’里，早就被埋下了一些小小的‘后门’。”
后门？！林锋然瞬间想起了之前在那本书背面一闪而逝的冰冷金属光泽！难道是影主（或者启明会）很多年前就布下的？！
“你是来阻止我们的？还是来欣赏我们怎么死的？”
林锋然咬牙道，全力维持着护盾和能量输出，内心却充满了无力感。一个加速的清算程序就快让他们崩溃了，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影主……
“阻止？不。”
影主缓缓踱步，姿态悠闲，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我是来……给你们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苦苦支撑的林锋然、痛苦坚持的欧芷烟以及神魂离体的守夜人。
“看，你们的选择多么愚蠢。寻求古老残魂的共识？渺茫如星火。试图覆写底层规则？自取灭亡。等待外界的救援？呵呵，石亨应该已经拿下京城和于谦了。”
他的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穿着众人最后的希望。
“而我……”
影主缓缓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一团黑暗的能量凝聚，其中却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稳定的秩序之力，“……可以帮你们……暂停这个讨厌的‘清算程序’。”
“什么？！”
林锋然和欧芷烟都愣住了。
“代价是什么？”
林锋然根本不信这家伙会如此好心。
“代价？”
影主笑了笑，语气轻松，“很简单。加入我。”
“加入你？”
“没错。”
影主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充满诱惑，“打破这该死的、循环了无数纪元的古老对立！什么守护者、启明会、影教……都是旧时代的残渣！我们需要建立新的秩序！一个……由我们掌控的、全新的、强大的秩序！”
“你不是想要‘新规则’吗？我可以给你！远比你们在这里徒劳挣扎更高效、更强大！”
“而你……”
他看向林锋然，“……你这把独特的‘钥匙’，将是新秩序最完美的‘基石’。”
“至于‘清算’？那不过是旧规则无能狂怒的最后挣扎。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完全可以将其转化为新世界的能源！”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描绘着一幅看似美好的蓝图。
但林锋然却只觉得浑身冰冷。他清晰地感觉到，影主那所谓的“新秩序”，其核心依旧是极致的掌控和吞噬，只不过换了个名头而已！
“如果……我们拒绝呢？”
林锋然艰难地问道。
影主似乎早已料到，并不意外，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话音落下，并未动手攻击，而是轻轻一挥手。
那本《万物法则之书》再次发生变化！它投射出的画面不再是外界，而是基座内部的结构图！其中一个原本黯淡的区域被猛地高亮标记出来！
机械音冰冷地响起：
“检测到……未登记……高权限指令……”
“……‘最终协议’……修正……”
“……新增……‘清除目标’……”
“……目标定位……守夜人（神魂状态）……”
“……执行……”
“不！”林锋然目眦欲裂！影主竟然能直接修改协议内容，将正在神魂遨游、毫无防备的守夜人列为优先清除目标？！
这比直接攻击他们更狠毒！守夜人的神魂一旦被基座力量锁定清除，必死无疑！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瞬间，数道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散发着绝对湮灭气息的白色光矛，自虚空中凝聚，精准地射向了盘膝静坐、毫无知觉的守夜人！
速度快得根本无法反应！
眼看守夜人就要神魂俱灭！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一直全力入侵法则之书的欧芷烟，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决绝光芒！她似乎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她竟然猛地中断了对法则之书的入侵，不顾那可怕的反噬之力（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以一种超出常人理解的速度，在她那些仪器上完成了一连串的操作！
下一刻，她之前布置在平台周围的、那几个原本用于入侵的探针仪器，猛地调转方向，爆发出一股极其不稳定、却恰好干扰了空间定位的混乱能量场！
嗤嗤嗤——！
那几道法则湮灭光矛受到干扰，微微偏转了方向，擦着守夜人的身体射空，没入了后方的混沌能量海中，引发剧烈的爆炸！
守夜人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劫！但他身体剧烈一震，显然神魂也受到了波及和惊吓，脸色瞬间灰败，但总算没有立刻湮灭。
“哦？”
影主似乎对欧芷烟的突然反水和精准操作有些意外，随即轻笑，“……不错的应变能力。可惜……徒劳。”
他再次抬手，似乎要发动更精确的攻击。
而欧芷烟因为强行中断入侵和操作，遭到了法则之书和自身仪器的双重反噬，重伤倒地，仪器冒起黑烟，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林锋然独木难支，既要维持欧芷烟需要的能量（虽然她现在不需要了），又要抵挡周围狂暴的法则锁链，还要警惕影主，魂体已经黯淡到了极致，摇摇欲坠。
绝境！彻底的绝境！
影主看着他们，如同看着掌中挣扎的蝼蚁，缓缓道：“现在，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臣服，或者……看着守护你们的人一个个死去，然后 yourselves （你们自己）在绝望中被清算。”
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林锋然身上。
他看着重伤的欧芷烟，看着神魂受创、危在旦夕的守夜人，看着那疯狂跳动的倒计时【69:30:xx】，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得令人绝望的影主……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意识逐渐模糊之际——
影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忽然又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罢了……逼得太紧，反而无趣。”
他竟然后退了一步，摊了摊手：“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我便……再给你们一点‘考虑’的时间。”
说完，在林锋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影主的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不见。
他就这么……走了？
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只是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然后……离开了？
这反常的举动让林锋然完全懵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
那本《万物法则之书》再次发出了声音，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影主那带着笑意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仿佛他已经短暂接管了这本书的频道：
“对了……临走前……送你们一件小‘礼物’……”
“……希望你们……会喜欢……”
“……呵呵呵……”
随着他的话音，法则之书上投射出一幅新的画面。
那是在一片虚无的、充斥着空间碎片的乱流中——正是之前那条被封闭的、通往基座的通道废墟！
而画面中，一个微弱的光点正在乱流中艰难地闪烁、飘荡——那是……之前送走江雨桐时，守夜人扔给她的那枚守夜人骨符！
骨符的光芒已经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而在骨符旁边，漂浮着一些……破碎的衣物碎片……和……一丝……凝固的……血色冰晶……
江雨桐？！她难道没有成功抵达京城？！而是在空间通道崩塌时，被卷入了乱流深处？！
林锋然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影主的“礼物”……竟然是江雨桐可能已然遇害的残酷景象？！
那魔鬼般的低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法则基座空间中。
只留下林锋然，面对着加速的清算、重伤的同伴、消失的援军、以及这最后一记沉重的精神打击……
他的光化身体剧烈地闪烁、明灭，最终，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黑暗……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