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露台搭在山腰处，木质栏杆上缠了圈暖黄色的小灯串，傍晚时民宿老板刚换过新的香薰蜡烛，风里飘着淡淡的松木香。沈清姿端着两杯热蜂蜜水走出来时，周聿正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天，浅灰色卫衣的帽子搭在脑后，露出的发梢还沾着点山间的潮气。
“山里晚上凉，喝点热的。” 她把其中一杯递过去，指尖碰到杯壁时，特意选了温度稍温的那只。周聿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腹，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各自往栏杆边挪了挪，留出一拳宽的距离，并肩望着头顶的星空。
没有城市灯光的遮挡，银河像被打翻的碎钻，清晰地铺在墨蓝色的夜空里，连猎户座的腰带都看得分明。虫鸣从露台下方的草丛里传来，偶尔有晚风拂过，带着茶园的清香，把灯串吹得轻轻晃。
“这里和巴黎的夜空，很不一样。” 周聿先开了口，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静谧。他曾在巴黎参加过深夜的外交晚宴，走出宴会厅时也看过夜空，却只有稀疏的几颗星，被塞纳河两岸的霓虹衬得黯淡无光。
沈清姿侧过头看他，他的侧脸在灯串的光里显得柔和，以往看文件时锐利的眉眼，此刻也染了层星光的软。“哪里不一样？” 她问，手里的杯子轻轻晃了晃，蜂蜜水在杯底漾开细小的波纹。
周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她。他的目光从她被风吹起的发梢，落到她握着杯子的指尖，最后停在她眼底 —— 那里盛着细碎的星光，比夜空里的星更亮些。“这里更踏实，”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半分，“也更…… 辽阔。”
话落时，他的目光没移开，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补了句：“就像你。”
沈清姿的耳尖忽然热了，她赶紧转回头，重新望向星空，握着杯子的手指悄悄收紧了些。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刚好。她没接话，只是嘴角慢慢向上弯起，形成一道浅浅的弧度，连自己都没察觉 —— 那笑意比白天在开幕式上更轻，更软，像被星光揉过的棉花。
露台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虫鸣和风声在耳边绕。周聿也没再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移回夜空，心里却比刚才更满。他想起白天在山路上，她指着取水口时眼里的光；想起她缝茶包时被针扎到，却依旧认真的样子；想起此刻她嘴角的浅弧，像把星空的温柔都收进了笑意里。
“云岭的星空，一年四季都不一样。” 过了会儿，沈清姿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柔，“春天能看到北斗七星挂在茶园上空，夏天银河最亮的时候，老乡们会带着席子来露台乘凉，秋天常有流星…… 冬天的星最密，就是风太硬，吹得人脸疼。”
她说话时，周聿侧耳听着，目光却悄悄落在她的侧脸。灯串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她仰头看星的样子，像个认真数星星的孩子。“那下次冬天，” 他轻声接话，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要是有机会，想来看冬天的星。”
沈清姿的指尖顿了顿，杯沿碰到下唇时，才发现自己的嘴角还没放下来。她没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带走，却足够让周聿听见。
又吹了会儿风，蜂蜜水渐渐凉了。周聿看她时不时搓了搓手，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到她面前：“披着吧，山里潮气重。” 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混着淡淡的茶香，是白天在茶园采茶沾到的味道。
沈清姿没推辞，接过披在肩上。外套的尺寸比她的身形宽些，刚好把她裹住，连带着心里也暖了几分。她抬头时，刚好看到周聿正望着星空笑，眼底的星光和灯串的光混在一起，亮得晃眼。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先打破了沉默，手里的空杯子轻轻磕了下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周聿点点头，跟着她转身往房间走。路过露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眼星空 —— 银河依旧璀璨，而身边人的身影，比星空更让他记挂。
沈清姿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便回头看他。“怎么了？” 她问。周聿摇摇头，快步跟上，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 今天的星星真好看。”
沈清姿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也笑了，这次没再掩饰，嘴角的弧度清晰地落在灯串的光里。“以后有机会，还能看。” 她说。
那 “以后” 两个字，像颗小石子，轻轻落在两人心里，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露台的灯串还在晃，星空依旧辽阔，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星光与晚风里，悄悄近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