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姿收到周聿发来的寿宴邀请时,正在合作社查看新一批手工皂的包装。邀请函是电子版的,设计得素净,米白色背景印着烫金的 “陈静女士生日家宴”,落款只有 “周聿” 两个字,下面附了时间地址,还有行小字:“若忙不必勉强,张阿姨总念叨着要给你装糖桂花。”
她盯着屏幕指尖微顿 —— 没提 “家人”,只提张阿姨,倒让她心里的忐忑少了几分。去,怕面对周家长辈时勾起过往的复杂;不去,又想起上次在小饭馆,张阿姨攥着她的手说 “等你回老宅吃糯米藕” 的热切。犹豫到傍晚,她去了特产储藏室:两罐今年新晒的高山茶,是炒茶师傅特意留的明前芽头;一盒手工皂,皂面绣着浅青茶苗,是张阿姨上周托人捎来的,说 “按夫人喜欢的素净样子做的”。
寿宴设在周家老宅院子里,银杏树上挂着红灯笼,暖光透过雕花窗棂漫出来。沈清姿刚到门口,就看见周聿站在台阶下,穿藏蓝色正装,比平时多了几分稳重。他快步迎上来,自然接过礼盒,指尖碰到她的手时轻顿了下,又很快移开:“外面风大,进去吧。” 他走在她身侧,手臂偶尔轻碰她的胳膊,刚好替她挡开往来的宾客,把她引向相对安静的角落。
“清姿来啦!” 陈静最先看见她,从主位站起来,绛红旗袍衬得气色很好,伸手就拉住她的手,温度暖得刚好,“快坐,这是周聿的姑姑,常年在邻市做教育工作,难得赶回来给我祝寿。” 沈清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旁边坐着位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士,气质温和,正笑着朝她点头。
“周阿姨好。” 沈清姿轻声问候,语气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既不显得生分,也没越界。周姑姑笑着摆手:“早听你阿姨说,你在云岭帮茶农搞有机种植,还办了冬令营让城里孩子体验乡村生活,是个办实事的姑娘。” 陈静拉着沈清姿坐下,又把茶罐接过去,打开给周姑姑看:“这是清姿从云岭带来的新茶,还有手工皂,你看这皂面绣的茶苗,多精致,比城里买的还用心。”
周爷爷推了推眼镜,看向沈清姿:“云岭的冬令营办得不错吧?阿聿说去年冬天来的孩子,回去还总念叨茶园的事。” 沈清姿刚要开口,周聿先接过话:“不止冬令营,清姿还帮着打通了茶的线上销路,现在云岭的茶能卖到南方几个省。” 他说这话时,目光转向沈清姿,带着几分对合作伙伴的认可,没有过分亲昵,却足够真诚。沈清姿耳尖微热,补充了些茶农增收的细节,周母听得认真,让佣人拿纸笔记下:“等开春不忙了,我跟你周爷爷去云岭住两天,尝尝你说的茶香糍粑。”
宴席开始后,周聿没离沈清姿太远,却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有人给她敬酒,他会笑着挡在前面:“清姿晚上还要赶长途车回云岭,我替她喝。” 说着就端过酒杯仰头饮尽;清蒸鱼转过来,他会轻声提醒:“小心刺,这家厨子做鱼鲜,你可以尝尝。” 动作自然得像熟悉的伙伴,没有夫妻间的亲昵,却透着知根知底的默契,连周母看在眼里,都只跟周父相视一笑,没多说什么。
中途沈清姿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遇到周姑姑。姑姑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我听你阿姨说,你跟阿聿现在一起帮云岭做事?这孩子以前总一头扎在工作里,不懂顾及别人,现在能学着帮你对接资源,也算有进步。你们年轻人做事有想法,互相帮衬着也好。” 她没提过往的婚姻,也没刻意撮合,只像长辈对晚辈般叮嘱,分寸拿捏得刚好。
沈清姿愣了愣,刚要开口,就看见周聿走过来,笑着解围:“姑姑,您又在夸我了?妈催我们回去切蛋糕呢。” 他说着,轻轻碰了下沈清姿的胳膊,示意她跟上,没有肢体上的过度接触,只传递出 “该回去了” 的信号。
走到宴会厅门口,周聿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要是觉得不自在,咱们可以提前走。” 沈清姿看着他眼底的担心,忽然笑了:“没有不自在,大家都很照顾我。” 周聿的眼睛亮了亮,没再多说,只做了个 “请” 的手势,让她先走进宴会厅。
切蛋糕时,陈静特意把第一块递给沈清姿:“清姿,谢谢你大老远来,这蛋糕你先吃。” 沈清姿接过,周聿立刻递来叉子,没说多余的话,只轻轻点了点蛋糕上的芒果果肉:“这个不腻。” 她咬了一口,甜香漫开时,想起以前在老宅整理茶产业调研资料,他曾给她泡过一杯不加糖的绿茶,说 “熬夜看文件,喝甜的容易困” —— 那时的客气里带着疏离,倒不像现在,多了几分自然的默契。
寿宴结束后,周聿送沈清姿去车站。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忽然从副驾拿了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说你上次来老宅落了块手帕,她顺便把你以前放在这儿的珍珠耳钉找出来了,一起给你带来。” 沈清姿打开,里面是块熟悉的蓝白格子手帕,还有一对珍珠耳钉,是当年她时常用的,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阿姨太费心了。” 她轻声说,心里满是感动。周聿看着她,没再做多余的动作,只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云岭要是有需要对接省城资源的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清姿点头,把盒子收好,车窗玻璃里映出两人的身影,隔着一拳的距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平和。
车窗外的红灯笼渐渐后退,沈清姿看着手里的盒子,忽然觉得,有些关系不必急着定义 —— 不是夫妻,不是恋人,却能在彼此需要时搭把手,在长辈的关切里保持分寸,这样的状态,或许才是当下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