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的城市，早已被节日氛围裹住。
办公楼楼下的圣诞树还没撤，又添了挂着灯笼的花架；地铁口有人捧着一大束气球，红的金的，印着 “新年快乐” 的字样；连便利店的关东煮都贴了 “暖心跨年” 的海报。
沈清姿下班时，同事约她去跨年派对，她笑着摆手：“不了，家里还有事。”
其实没什么事。回到公寓，她煮了碗番茄鸡蛋面，卧了个溏心蛋，端着碗坐在沙发上。
电视开着，里面正在直播外滩的跨年准备，主持人的声音欢快得有些刺耳，偶尔有零星的烟花从屏幕里炸开，转瞬即逝。她低头吃面，面条温热，却暖不透客厅的空寂 —— 这是她和周聿 “结婚” 后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却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一个在东非的午后，一个在国内的深夜。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五十分，窗外的烟花渐渐多了起来，“砰” 的一声，炸开一片绚烂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在地板上，像散落的星星。
沈清姿放下空碗，刚想去收拾厨房，手机突然响了 —— 屏幕上跳动的，是那个熟悉的卫星电话号码。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悬在接听键上，竟有些迟疑。之前那通越洋电话的冷静还在耳边，她怕这通也只是例行公事的 “告知”，却又忍不住期待些什么。停顿了两秒，她还是按下了 “接听”。
“喂？”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连自己都没察觉。
电话那头先传来一阵模糊的喧闹 —— 有音乐声，有人们的笑声，还有人用中文说着 “再拿瓶饮料”，应该是使馆的跨年活动。
周聿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像是被周围的热闹磨软了些棱角：“在做什么？”
这句寻常的问候，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让沈清姿一时语塞。她看了眼桌上的空碗，又望向窗外的烟花，轻声说：“…… 在看电视，准备跨年。”
“嗯。” 他应了一声，电话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没有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默契 —— 只有电波细微的滋滋声，混合着他那边遥远的喧闹，和她这边偶尔的烟花声，像一首跨越时空的背景音。
“你那边…… 怎么样？” 沈清姿先找回了声音，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一切按计划推进，” 他顿了顿，补充道，“新年过后，有几个经贸协议要签，现在在做最后的准备。” 依旧是工作相关的内容，却比之前的 “我会处理” 多了些细节，像是在跟她分享，而非单纯的告知。
“那就好。” 沈清姿点点头，又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你那边…… 今天热闹吗？”
“使馆组织了聚餐，大家一起包饺子。” 他说得简略，却忽然反问，“一个人？”
“嗯。” 她轻轻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却不像以往那样带着疏离，反而像有一层温热的雾，裹着电话两端的人。
沈清姿能想象到他在使馆的场景 —— 或许是在露台，避开热闹，专门给她打电话；或许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水，像她此刻这样，对着电话，心里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沈清姿。” 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嗯？”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往下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六个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沈清姿的鼻子莫名一酸，眼眶发热 —— 他指的是她独自应对匿名风波的压力？是茶话会上与乔副总的周旋？还是这桩契约婚姻带给她的所有改变与委屈？她想追问，却又怕打破这份难得的温情，最终只是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什么，分内之事。”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模糊的倒计时声，由远及近：“十、九、八……” 应该是使馆的人在为新年倒数。周聿的声音也混在其中，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得像在她耳边：“七、六、五……”
沈清姿下意识地抬头看墙上的钟，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整。电视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窗外的烟花瞬间密集起来，一束接一束地腾空，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透过窗户，映亮了她有些怔忡的脸。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周聿的声音落下时，沈清姿这边的世界也被新年的热闹填满。她望着窗外璀璨的烟花，轻声回应：“…… 新年快乐。”
电话两端，一个在东非的午后阳光里，一个在国内的深夜烟花下，隔着万里重洋，却在同一刻迎来了新的一年。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冗长的祝福，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动人。
“早点休息。” 周聿说完，便挂了电话，依旧干脆利落，却少了之前的冰冷。
沈清姿握着还带着温度的手机，听着听筒里的忙音，久久没有放下。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电视里的欢歌笑语依旧，可公寓里的孤寂却像被这通电话驱散了大半。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那堵用契约和疏离筑成的墙，似乎在这个跨年夜，悄然融化了一角。
这个新年，因为这通短暂的越洋电话，变得不再寻常。
她摸了摸眼角，没什么眼泪，心里却满是温热的柔软 —— 原来有些改变，不需要轰轰烈烈，只需要一句 “辛苦你了”，一句 “新年快乐”，就足够让人心潮起伏，让未来，多了些值得期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