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儿嗤笑一声：“姑母，您也太小心了。她不过是个失了父亲庇护、又与您离了心的孤女，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如今连王妃都厌弃了她……”
“正是因为她如今看似一无所有！”杨思韵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我们拿捏、受了委屈也只知默默垂泪的慕千月了！”
杨心儿被姑母这般严肃的态度说得一愣，仔细回想慕千月近日的言行，似乎确与以往不同，那股子沉静淡漠之下，仿佛藏着冰冷的锐利。
她有些不甘心，小声道：“知道了，姑母，我以后……尽量避着她些便是。”
山洞内，慕千月蹲在微弱的火堆旁，橘色的火光在她沉静的脸上跳跃，却似乎驱不散那深植眼底的冷意。
洞外寒风呼啸，更衬得洞内一时寂静。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正在整理行囊的林月娘，声音清晰地说道：“小姑，晚上我们吃火锅吧。”
林月娘闻言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转过头来：“火锅？千月，那是什么？一种新的烹煮法子？”
她眉眼间带着天然的温柔，即便疑惑也显得十分耐心。
慕千月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解释道：“就是俗称的‘暖锅’。
把汤底烧得滚沸，各种肉片、菜蔬切薄摆好，想吃什么便夹到什么进去涮烫片刻，蘸了料汁立刻就能吃，又热乎又自在，正适合这样的冷天。”
她的话语不急不缓，为这冰冷的山洞勾勒出一幅热气腾腾的画面。
林月娘听着，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那咕嘟冒泡的热汤和弥漫的水汽。
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洞口被寒风吹得不断摇曳的荒草，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随即欣然点头：“这主意好！又暖和又方便，大家还能围坐在一起。”
旁边的丫鬟翠儿早已听得眼睛发亮，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小姐这主意妙极了！
奴婢知道，山洞外不远就有一条没完全冻上的小溪，取水方便！奴婢这就去多拾些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慕千雪，此刻也被这气氛感染，小声地、却带着一丝积极的意味开口：“阿姐，小姑，那我来洗菜。我一定把菜洗得干干净净的。”
林月娘看着瞬间被调动起情绪的几人，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那笑容冲淡了眉宇间常年萦绕的轻愁：“好，好！我们分工合作。千月出主意，翠儿生火取水。
千雪洗菜，我来准备碗筷。咱们今晚就好好吃一顿暖锅，去去这寒气，也去去晦气！”
洞内一时忙碌起来，却洋溢着难得的活络气氛。
翠儿手脚麻利，很快将火生得旺旺的，架上了慕千月在明城时特意买的大铁锅。
清冽的水倒入，不一会儿便在火焰的舔舐下冒出袅袅白汽。
慕千月从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行囊里，实则借着掩护从空间中取出两块红油凝固的方块，悄悄将它们投入沸水中。
奇异的香味瞬间被热力激发，霸道地弥漫开来，那两块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将一锅清水染成诱人的、油亮鲜红的汤色。
滚滚热浪顶着一股他们从未闻过的、极其勾人的麻辣辛香，强势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咕咚。”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正摆放着碗筷的林月娘动作一顿，惊讶地望向那锅翻滚的红汤，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千月，这……这是何物？竟如此香浓！光是闻着便让人口舌生津，你这孩子，何时有了这般好的手艺？”
这香气与她所知的所有羹汤香料都截然不同，热烈奔放，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慕千月用一根削干净的树枝轻轻搅动汤底，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偶然得的方子，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小姑喜欢就好。”
另一边，慕千雪正蹲在地上，就着一个小木盆，极其认真地清洗着青菜，每一片叶子都仔细的清洗。
翠儿添足了柴，又兴奋地帮着将肉干切成尽可能薄的片——条件所限，她尽可能的压缩点成本。
但是转身时，却突然发现锅里不知何时煮了满满一锅的肉片。
她记得自己没有切那么多呀，难道是她记错了？
翠儿看着满锅的肉片，默默放下了手中的。
小姐看到她这么败家，不会怪她吧？
翠儿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千月，只见她家小姐正拿着筷子，从热滚滚的辣汤里面夹了一块肉片吹气。
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
慕千月早就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往锅里面多加了些羊肉片，不然按照这丫头的心思，今天她们就要吃青菜火锅了。
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是此刻最动人的乐曲，红艳的汤底翻滚着，蒸腾出浓郁的白雾，模糊了彼此的脸庞，却让心靠得更近了些。
附近其他蜷缩在角落、默默啃着干硬饼子的流犯们，不断被那奇异的香味吸引，目光忍不住飘过来。
看到那口冒着热气、红得诱人的锅子，看到慕家那几个女眷虽然落魄却围坐一团期待美食的模样，眼中纷纷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有的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麻辣味，喉头滚动。
林月娘将那些羡慕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中百感交集。
她将烫好的第一片菜叶小心地夹到慕千雪碗里，柔声道：“小心烫，慢些吃。”
慕千月也夹起一片肉干，在红汤中涮了涮，待其微微卷曲，便放入口中。
那久违的、霸道强烈的麻辣鲜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带来一丝近乎痛快的暖意，从舌尖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张峰深吸了几口气，那霸道浓烈的香气像钩子一样，把他肚里的馋虫全勾了出来。
他终究没能忍住，站起身，朝着慕千月她们那边走了过去。